深夜的医院走廊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人鼻腔发酸。莫宛言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那条恢复出来的聊天记录还在那里：“三年前那场‘意外’不是偶然。”她盯着这行字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眼眶又开始发热。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从病房里传来，像是倒计时。她想起白天在林浅浅昏迷后偷偷检查她手机的情形。那些被删除的信息像拼图碎片一样慢慢浮现，直到最后这条致命的消息出现。她当时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心脏猛地抽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崩塌了。
张真源就是在这时走进来的。
他的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很轻，但莫宛言还是听见了。她没抬头，但余光已经捕捉到他黑色西装下修长的身影。他走得不快，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心上。当他的影子笼罩住她时，她本能地将手机藏进掌心。
“你在这儿很久了。”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是怕惊扰她似的。
莫宛言抬起眼，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突然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张真源在她旁边坐下，西装袖口有些皱，领带也松了半寸。他没有碰她，却自然而然地散发着压迫感。“林浅浅的情况稳定了，你该回去休息。”
“你知道三年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吧？”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她预想的还要冷静。
张真源的眉头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有人想伤害她，我一直在查。”
“是吗？”莫宛言冷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查她的过去？为什么要派人跟踪她？为什么……”她顿了顿，喉头哽住，“为什么要在书房藏着她的照片和旧物？”
张真源沉默了几秒，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轻轻躲开。他的动作停在半空，眼神暗了下去。
“宛言，我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觉得可笑，“你把我关在别墅里，不让我见朋友，不让我自由行动，连我闺蜜住院都要你点头才能来看。这就是你的保护？”
张真源的手收了回来，指节微微泛白。“我知道这让你不舒服，但我不能冒任何风险。”
“风险？”她盯着他，眼里泛起泪光，“你到底在怕什么？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你有关？”
空气瞬间凝固了。张真源的眼神变了，那种藏在温柔下的阴郁涌了上来。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仿佛在权衡要不要说出口。
莫宛言的心跳得厉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之间的婚姻……”她缓缓开口，“不过是一纸合约，对吧？”
张真源的瞳孔猛地收缩。
“既然如此，那就结束吧。”她站起身，声音虽然轻，却带着决绝，“我会搬出去，我们……到此为止。”
“你敢走？”张真源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像是淬了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痕迹。莫宛言倒吸一口凉气，却咬紧牙关没有喊疼。
“你说过不会碰我。”她直视着他，“现在又要靠暴力留住我？”
张真源的手指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神里有挣扎，有痛苦，还有某种她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是靠暴力。”他的声音低哑，“我是靠爱。”
“这不是爱。”她摇头，“这是控制。”
张真源的呼吸重了一些，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你若离开，我会把你绑回来。”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头。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男人——那个表面温柔、实则偏执到极致的男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手。“你疯了。”
张真源没有追，只是坐在原地，手指用力揉着太阳穴。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像是所有伪装都被撕开了口子。
莫宛言正要转身离开，病房里的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她猛然回头，看见林浅浅的手指动了一下。她冲进病房，趴在床边。
“浅浅？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她握住林浅浅的手，声音颤抖。
林浅浅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莫宛言俯身靠近，听见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一个名字。
“张……真……源……”
莫宛言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张真源已经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眼神阴冷得可怕。他迅速按下呼叫铃，却没有靠近病床。
护士和医生很快冲了进来，打断了这诡异的一幕。莫宛言被请出了病房，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真源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身影孤冷。
她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手机，心里做了决定。
如果他们伤害过你一次……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靠近你。
她轻声呢喃着这句话，仿佛听到了张真源的声音。
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划破夜空，像是新一轮风暴的前奏。
莫宛言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机械地投下硬币。易拉罐滚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低头看着那罐咖啡，手指微微发抖。
三年前的雨夜突然在眼前重现。救护车刺眼的红蓝灯光，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散落的玻璃碎片，还有林浅浅被抬上担架时苍白的脸。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医院走廊的贩卖机前，听着易拉罐滚落的声音。
"你该喝点热的。"
张真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她差点打翻刚拿到的咖啡。他不知何时换下了沾血的西装，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咖啡，自己先喝了一口才递还给她。
这个细节让她想起很多事。每次他们一起吃饭，他总是先尝过才让她动筷。当时她以为这是体贴，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本能的戒备。
"陈骁怎么样了？"她听见自己问。
张真源的手指顿了一下。"子弹取出来了，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莫宛言盯着他袖口残留的一点暗红色。"你去看过他了？"
"嗯。"他的声音很轻，"医生说再观察二十四小时。"
病房里林浅浅依然昏迷。心电监护仪的波形比刚才平稳了些。莫宛言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好友的手。那只手冰凉，指尖还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茧。
张真源站在窗边，背影一动不动。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划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莫宛言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他也是这样站在书房窗前，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你知道吗？"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浅浅以前总说，有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
张真源没有回头。
"三年前那晚，她说有人约她去仓库区谈画展的事。"莫宛言慢慢地说，"但她到了之后发现是个陷阱。她一直在查，是谁用我的名义发的那条短信。"
空气仿佛凝固了。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现在我知道了。"她继续说，"不是'有人'，是你。对不对？"
张真源终于转身。月光下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宛言..."
"别用那种语气。"她打断他，"就像当年一样，温温柔柔地撒谎。你说那晚你在公司加班，其实你就在仓库附近，对不对？你看着她被推进冷藏库，看着她冻得嘴唇发紫..."
"住口！"张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克制地压低，"你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莫宛言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啊，我不知道。因为你把所有证据都毁了。监控录像、通话记录、甚至...连那个仓库都拆了。可是张真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三年后她又开始调查这件事？"
张真源猛地向前一步。莫宛言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却看见他只是拉开了窗帘。夜色像墨汁一样漫进来，远处建筑工地的探照灯不时扫过。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送她去国外？"他的声音发涩，"那不是绑架，是救她。如果她留在这里..."
"如果她留在这里，就能及时发现你书房里藏着的那些东西。"莫宛言站起来，"照片、旧校服、还有...那份诊断报告。"
张真源的手紧紧攥着窗帘。莫宛言看到他的指节泛白，就像刚才在ICU外那样。
"你是躁郁症患者。"她轻声说，"三年前发病的时候，差点杀了她。所以你要查她的过去，要跟踪她，要把她关起来...因为你害怕，怕她会揭发你，怕她会离开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
"够了！"张真源猛然转身，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玻璃碎了一地，心电监护仪的警报突然响起。
护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莫宛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男人真的疯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