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角落的吊扇吱呀作响,林知夏的手指轻轻翻过《潮汐的秘密》泛黄的书页。汗水从手腕滑落,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窗外梧桐叶间漏下的光斑在她肩头跳跃,远处操场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她喜欢这样的午后,没人打扰,只有风铃在窗边轻轻晃动。
“啪!”
一本厚厚的语文书突然拍在桌上,打断她的思绪。林知夏猛地合上海洋书,将它塞进校服内侧,假装低头做题。
“又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母亲站在她身后,语气里带着责备,“你爸说女孩子就该学点针线,别整天想着大海。”
林知夏低着头没说话,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下:“今天又梦见浪了。”
她知道母亲不会懂,也不会允许。父亲三天前撕碎她画的海浪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中药铺后院,沈清欢蹲在地上用炭笔画海浪。发梢沾着几根晾晒的当归丝,她没去管,只顾着一笔一笔描摹浪花。
捣药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苦涩药香。和图书馆的安静不同,这里永远有声音,但她已经习惯了。只要能画画,哪里都行。
“清欢!”沈仲明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赶紧用裙摆盖住地上的画纸,低头站好。
“这幅当归切片该晒多久?”父亲走近。
“夏天的话,一个时辰就好。”她小声回答。
“心思别总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沈仲明说完就走了。
确认脚步声远去,沈清欢从药材柜最深处掏出日记本,重重写下:“如果海能带走这一切就好了。”
放学路上,林知夏和沈清欢并肩走着。青石板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她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像两道挣脱束缚的潮水。
两人默契地避开人流,绕到镇东的小巷。林知夏压低声音:“我梦见我们站在海边……”
沈清欢手指微颤,轻声问:“我写了‘我们要去看海’,你说会不会太冒险?”
林知夏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就写在第37页,高考结束那天,一起逃走。”
沈清欢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
转角处,林文远骑着自行车慢慢停下。他望着女儿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夜色降临,林知夏趴在窗台凝视月亮在积水坑里的倒影。她听见父母房里传来低声议论:“最近成绩波动……是不是分心了?”
她没回应,只是轻声说了句:“等高考结束,我们就走。”
屋外蝉鸣渐弱,风铃轻轻晃动。
中药铺二楼,沈清欢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记录下:“他说海水是咸的,可为什么眼泪也是。”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又添了一行字:“潮汐会带我们离开。”
第二天清晨,林知夏在课本夹层中找到沈清欢藏好的日记本。封面贴着一枚细小的贝壳贴纸,是她们去年夏天捡的。
翻开第37页,那句话依旧清晰:“我们要去看海。”
她轻轻抚摸字迹,仿佛已经闻到了海风的味道。
林母周婉宁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女儿吃完早餐就背着书包出门。她总觉得林知夏最近有些反常,眼神总是飘向远方,像是在等什么。
“知夏。”她叫住女儿,“今天放学早点回来,别在路上逗留。”
林知夏点头,快步走出门。
沈清欢走进教室时,林知夏已经在座位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没说话。
数学课上,老师讲得口干舌燥,林知夏却一直在翻那本《潮汐的秘密》。她看得入神,直到听见沈清欢轻声提醒:“你爸来了。”
她猛地抬头,看见林文远站在教室门口,正朝这边走来。
林知夏迅速把书塞进抽屉,低头假装记笔记。
林文远走到她身边,扫了一眼桌上的课本,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沈清欢偷偷松了口气。
放学后,林知夏和沈清欢照例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中药铺时,沈清欢停下脚步:“我爸最近老盯着我看。”
林知夏皱眉:“我爸也一样。”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沈清欢问。
林知夏摇头:“应该还没,但得小心点。”
沈清欢沉默片刻,低声说:“我想把‘去看海’写得更明显一点。”
“你想让谁看到?”林知夏问。
“如果我们被抓回去,至少有人知道我们想去哪儿。”沈清欢坚定地说。
林知夏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那就写吧,写得谁都看得见。”
深夜,林知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悄悄起身,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那本藏了半年的日记本。
她在最新一页写下:“潮汐尽头,与你相拥。”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那行字上,像一片小小的海。
次日清晨,林文远在书房翻阅女儿的作业本。他发现数学练习册里夹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两只牵手的女孩,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海。
他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最后把它折好,放回原处。
沈母许秋兰整理药材时,无意中发现女儿的日记本掉落在柜子后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来翻了几页。
那些关于海的描写让她心头一紧。
“清欢到底想做什么?”她喃喃自语。
傍晚,林知夏和沈清欢再次坐在图书馆角落。这次,林知夏没有翻海洋书,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地图。
“这是我爸收藏的旅游图,”她轻声说,“从这里坐火车,可以到最近的海。”
沈清欢凑近看:“要多久?”
“六个小时。”林知夏回答,“如果我们能买到票,就能在高考结束后当天出发。”
沈清欢点点头,手指轻轻划过地图上的蓝色区域。
“你怕吗?”林知夏问。
“不怕。”沈清欢坚定地说,“只要有你在。”
夜晚,林母站在女儿房间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轻微翻页声。她轻轻推开门,看见林知夏正在写日记。
“这么晚了还不睡?”她问。
林知夏立刻合上本子:“马上就睡。”
周婉宁走进来,替她拉了拉被子:“别太累了,明天还要上课。”
林知夏点头,等母亲离开后,才重新打开日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高考结束那天,我们一起走。”
月光扫过两人枕边的贝壳发卡和炭笔画,最终定格在日记本上颤抖却坚定的字迹。
潮汐尽头,与你相拥。
林知夏在数学练习册里发现那张画时,窗外的蝉正叫得欢。她盯着纸上牵手的女孩和海,手指微微发抖。父亲今天又翻她的书包了。
沈清欢坐在后排削铅笔,小刀割得太深,木屑溅到手背也浑然不觉。她看见林知夏捏着纸边的手泛白,喉咙动了动。
"没事。"林知夏把纸折好塞进口袋,朝她摇头。她知道父亲不会只看一眼就罢休。
中药铺的药材柜发出吱呀声。沈清欢蹲在地上,炭笔在日记本上划出沙沙响。她听见母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赶紧把本子塞进当归匣子里。
许秋兰掀开帘子进来:"清欢,帮我称三钱黄芪。"
"好。"沈清欢低头接住飘落的药渣,指尖沾满细碎粉末。
林文远站在校门口梧桐树下,看着女儿走进教学楼。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昨晚从女儿床头柜抽屉找到的贝壳发卡,还带着点潮气。
"爸?"林知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他转过身,看见女儿抱着作业本站在台阶上。阳光晃得她眯起眼,像小时候被他举在肩头看元宵灯会时的模样。
"早点回家。"他说完就走,没看女儿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
"他们肯定知道了。"沈清欢攥着林知夏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她们刚绕到小巷,就看见中药铺门前停着林家的自行车。
林知夏抽回手揉了揉:"别掐疼了。"她望着远处晾晒的药材,"你爸最近晚上还去库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