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登场，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周末。
场馆不大，却挤满了粉丝，欢呼声浪像潮水一样拍打着对战席的玻璃。他攥着鼠标的手心全是汗，防磨手套里的布料湿了一片，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滑。季野在旁边撞了撞他的胳膊：“别抖啊，你平时训练赛虐我的时候不是挺横的？”
顾言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里自己的ADC头像，眼前突然闪过爸妈把他的电竞装备扔进垃圾桶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砰。”
对战席的门被轻轻敲了一下。顾言抬头，看见陆瑶站在外面，隔着玻璃对他比了个口型：“草莓糖。”她晃了晃手里的小铁盒，透明糖纸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把星星揉碎了装在里面。
裁判催促选手入座的声音响起，顾言匆匆转过头，却在戴上耳机前，看见陆瑶把一颗草莓糖放在了对战席的窗台上，糖纸朝着他的方向，像在说“我在这儿”。
比赛打得异常艰难。对方显然做足了功课，针对他的ADC疯狂开团，三次将他逼到绝境。解说席上的声音带着惋惜：“顾言这波走位太保守了，完全没发挥出训练赛的水平。”
顾言的手指在键盘上僵住了。他能感觉到观众席投来的目光，有期待，有质疑，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窗台上的那颗糖——草莓味的甜香仿佛穿透了玻璃，顺着呼吸钻进心里，忽然就想起陆瑶说的“紧张的时候就想想，你不是一个人在打”。
第五局决胜团，对方五人集火他的ADC。顾言深吸一口气，猛地按下闪现，躲开致命技能的同时，借着地形反打，配合季野的辅助拿下双杀。当“Victory”的字样跳出时，他摘下耳机，第一时间看向窗外——陆瑶举着“破晓”的应援牌，笑得比谁都开心，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后台通道里，队友们围着他庆祝，顾言却扒开人群往门口跑。陆瑶正低头给陆沉的腰上贴肌效贴，听见脚步声回头，就被他撞了个满怀。少年的肩膀还在发颤，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像抓住救命稻草：“陆瑶姐，我做到了！”
“我看见了。”陆瑶的声音带着笑意，抬手帮他擦掉额角的汗，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时，顾言像触电般缩回手，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刚才那波闪现太漂亮了，比训练赛厉害十倍。”
她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塞进他手心：“奖励你的。”
顾言捏着那颗糖，忽然想起训练室的抽屉里，已经攒了满满一盒子糖纸。都是陆瑶给的，他舍不得扔，就一张张抚平，夹在训练日志里，每一张旁边都写着日期和当天的战绩——赢了就画个笑脸，输了就画个哭脸，像在用糖纸写日记。
那天晚上的庆功宴，顾言没喝多少酒，却晕乎乎的。他看着陆瑶在人群里穿梭，给队员们处理训练磨破的伤口，给陆沉递温水，给季野贴防磨贴，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忙忙碌碌的姐姐，好像从来没为自己做过什么。
散场时，他看见陆瑶站在路边等车，白大褂的口袋鼓鼓囊囊的。顾言走过去，发现她在偷偷揉手腕——白天给队员们贴肌效贴时，重复了太多次弯腰的动作，旧伤又犯了。
“我帮你。”他没等陆瑶反应，就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学着她平时给自己按摩的样子，用指腹按压穴位。力道不算熟练，却很轻，怕弄疼她。
陆瑶愣住了。路灯的光落在少年认真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很长，低头时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和第一次在网吧见面时那个躲躲闪闪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忽然想起他攒糖纸的事，是肖燃偷偷告诉她的，说“小顾把你给的糖纸当宝贝，谁碰跟谁急”。
“顾言，”她轻声说，“你不用这么……”
“我愿意。”顾言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陆瑶姐，你总照顾我们，也该有人照顾你。”
车来了，陆瑶上车前，回头看见顾言还站在路灯下，手里捏着那颗没舍得吃的草莓糖，像在守护什么珍贵的秘密。她忽然觉得，这个曾经躲在角落发抖的少年，已经悄悄长出了能保护别人的肩膀。
回到基地，顾言在训练日志里写下：“今天的草莓糖，比以前的都甜。陆瑶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他把新的糖纸夹进去，和其他糖纸排在一起，像一串被时光串起来的温柔。
而陆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是肖燃发来的照片——训练室的抽屉里，满满一盒子草莓糖纸，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忽然笑了，在备忘录里写下：“明天多带点草莓糖，要草莓味的，他好像很喜欢。”
有些关心藏在糖纸里，有些在意藏在目光里。就像顾言攒下的那些糖纸，一张一张，都是没说出口的“我在意你”；就像陆瑶每天准备的草莓糖，一颗一颗，都是没说出口的“我知道”。
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训练日志的糖纸上，甜得像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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