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后赛第二轮遇上暴雨,场馆的空调坏了一半,训练室里又闷又热。
顾言的手汗比平时更严重,鼠标在掌心滑得像条鱼。他盯着屏幕上的“连败”记录,耳边是教练的训斥声:“顾言!你的走位能不能果断点?再这么怂,下一场就替补!”
他的脸瞬间白了,握着鼠标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就在这时,陆瑶拿着医药箱走进来,往他手腕上贴了片降温贴,声音压得很低:“别听他的,你刚才那波拉扯很关键,只是队友没跟上。”
她的指尖带着凉意,像暴雨里的一阵风,吹散了顾言心头的燥意。可他看着自己0-5的战绩,再看看旁边季野12-0的辅助数据,忽然觉得教练说得对——自己确实是个累赘。
训练结束后,顾言没回宿舍,抱着键盘蹲在训练基地的天台。雨噼里啪啦砸在身上,混着眼泪往下淌。他又想起爸妈说的“你根本不是打职业的料”,想起陆瑶为了留下放弃的医院工作,心里像被灌了铅,沉得喘不过气。
“你想在这儿淋成落汤鸡吗?”
一把伞突然撑在他头顶。陆瑶站在雨里,白大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还拿着条干毛巾。她没问他为什么哭,只是把毛巾往他头上一盖:“下去,不然明天发烧了影响比赛。”
顾言没动,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陆瑶姐,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行不行,不是一场训练赛能定义的。”陆瑶蹲下来,和他平视,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落在他手背上,“你第一次拿五杀的时候,是谁在网吧给你鼓掌?你第一次赢比赛的时候,是谁举着应援牌在台下笑?”
她顿了顿,伸手擦掉他脸上的雨水:“是我。我看过你最厉害的样子,就不会觉得你现在的狼狈是终点。”
顾言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有人在他最糟糕的时候,还愿意相信他。
“跟我来。”陆瑶拉起他,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大半,自己半边身子都淋湿了。
回到宿舍,陆瑶把他推进浴室,又去找了套干净的衣服给他。等顾言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她正蹲在地上,用吹风机给他吹湿透的键盘,手指在按键间小心地拨动,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宝贝。
“你的键盘防水,但里面可能进水了,我帮你吹吹,明天还能用。”她抬头对他笑,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水珠,却亮得像星星。
顾言忽然想起自己攒的那些草莓糖纸,想起她贴在自己手腕上的降温贴,想起她为了留下放弃的通知书……原来这个总说“我是为了我弟”的姐姐,早就把自己当成了需要守护的人。
“陆瑶姐,”他走到她身后,声音带着后怕,“如果我真的打不出来,你会不会后悔留下?”
陆瑶关掉吹风机,转身看着他,眼神认真得像在做诊断:“后悔不后悔,是我的事。但你要是现在放弃,才是真的对不起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那天晚上,顾言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吹风机的声音——陆瑶在给自己吹湿了的白大褂。他摸出手机,给陆沉发了条消息:“陆哥,明天比赛,我一定不会让你姐失望。”
陆沉回了个“加油”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我姐刚才跟我说,她把你那把破键盘拆了又装,说里面有根线松了,修好能多撑半年。”
顾言盯着屏幕,忽然笑了。他知道,陆瑶不是在修键盘,是在修他那颗快要碎掉的心。
第二天比赛,顾言的状态出奇地好。他的ADC像换了个人,走位激进又刁钻,团战里总能找到输出位置,最后一波甚至顶着对面五人的伤害,拿下五杀,带队翻盘。
赛后采访,记者问他:“今天状态这么好,有什么秘诀吗?”
顾言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台下的陆瑶身上,她举着草莓形状的应援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说:“因为我知道,有人在等我赢。”
后台通道里,陆瑶把一瓶电解质水递给她,眼里闪着光:“说得不错,有进步。”
顾言接过水,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才发现她的指尖缠着创可贴——是昨晚拆键盘时被划到的。他的心突然一紧,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给你,奖励的。”
陆瑶愣住了,看着少年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在网吧接过护手霜时,红着脸躲闪的样子。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重叠,又好像悄悄往前走了很远——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孩,已经学会了把糖递给她。
她含住那颗糖,甜味在舌尖炸开时,听见顾言说:“陆瑶姐,以后换我保护你。”
暴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像在为这句承诺盖章。有些守护,从“姐姐对弟弟”,悄悄变成了更复杂的模样,藏在暴雨夜的伞下,藏在修好的键盘里,藏在递出去的草莓糖上,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