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常来,"沈岸突然说,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碗边缘,"心情不好的时候。"
林溪抬头看他,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需要回应的分享。沈岸的目光落在远处某张桌子上,那里有几个老人正在下象棋,争得面红耳赤。
"为什么?"林溪最终还是问道,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沈岸转回视线,嘴角微微上扬:"因为这里的人都在认真地活着。"他顿了顿,"下棋的认真下棋,喝茶的认真喝茶,吵架的认真吵架。"
这个回答出乎林溪的意料。他环顾四周,确实如沈岸所说,这里的每个人——无论年老年少——都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事。没有人在刷手机,没有人敷衍了事,就连那个端着茶壶满场跑的小伙计,都一丝不苟地确保每个客人的茶杯是满的。
"你呢?"沈岸问,"平时怎么排解?"
林溪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手腕内侧的旧伤。以前是创作,是捏陶土时那种全神贯注的沉浸感。但现在..."没什么特别的。"他低声说。
沈岸的目光在他手腕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他没再追问,只是端起茶碗:"敬活着。"
林溪迟疑了一下,也端起茶碗。两个粗瓷碗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茶汤在碗中晃动,映出两张截然不同却同样复杂的脸。
茶馆里的喧嚣似乎离他们很远。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溪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这种安静共处的时刻,没有压力,没有期待,就像两个偶然相遇的旅人,在漫长的路途中短暂地并肩而行。
"下午想去哪?"沈岸问,打破了沉默。
林溪摇摇头。"没想法。"他如实回答。
沈岸的嘴角微微上扬:"那跟我走?"声音很轻,几乎像是一句自言自语。
林溪看着茶碗中漂浮的枸杞,红艳艳的,像一粒粒小小的火种。他突然意识到,这是沈岸今天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第一次在缆车上,他答应了,然后来到了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老茶馆。现在,同样的问题再次摆在他面前。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要坚定。
沈岸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加深。他招手叫来杜叔结账,两人推让了一番,最终还是沈岸赢了——杜叔坚持要给"小沈的朋友"打折。
走出茶馆时,阳光已经西斜。沈岸站在台阶上,回头看向林溪:"有个地方,我猜你会喜欢。"
"哪里?"
"秘密。"沈岸眨眨眼,那个玩世不恭的面具又戴上了,"相信我一次?"
林溪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逆光中的沈岸。阳光给他高大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微卷的发梢在风中轻轻晃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几乎还是陌生人的男人,竟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信任感。
"带路吧,导游先生。"林溪说,抬手正了正那顶深蓝色棒球帽。
沈岸笑了,不是那种惯常的懒散笑容,而是一个真实的、直达眼底的微笑“得令”。
他转身迈开步子,林溪跟了上去。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就像这座城市错综复杂的街道,充满未知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