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
铁链的“哗啦”声在阴湿的牢房里空洞地回响
阿影被悬吊在刑架上，玄色劲装已被血与汗浸透，沉重地贴在身上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小臂上那道被玄铁匕首新划开的伤口，仍在汨汨渗血，与镣铐上的铁锈黏连在一起
佚狐手中的烙铁泛着暗红的光，热浪灼人，尖端悬在阿影腰侧一道狰狞的旧伤之上，寸许之遥
“最后问一次。”佚狐的声音淬着冰，“九公主藏在御花园的‘迷烟’，她给来萤的信，内容是什么？”
阿影垂着头，蒙眼布被血污浸透，黏在皮肤上
他喉结滚动，将翻涌上来的腥甜强行咽下，从齿缝间挤出微不可闻却异常清晰的三个字：
“不知道。”
“不知道？”佚狐眼底寒光一闪，手腕猛地压下！
“滋啦——”
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瞬间炸开
阿影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因极致的痛苦而绷紧、颤抖
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惨白，指甲深陷入掌心，刺破了皮肉，却硬生生将一声痛哼锁死在喉咙深处，只有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砸在肮脏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佚狐脸上掠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正欲再次动作——
“奉暗卫部总令！”
一道沉稳如磐石的声音穿透牢门，伴随着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禁闭营刑讯，需按规制报备。佚狐大人未走流程，暂请停手。”
是烛龙！
意识已在涣散边缘的阿影，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光
佚狐动作一滞，猛地回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恼怒与不甘：
“烛龙！这是我与‘夜枭’的私怨，暗卫部总令也管不着！”
烛龙带着四名玄衣暗卫步入牢房，手中令牌上“暗卫总营”的字样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大人明鉴。总令规定，凡涉及‘皇室近侍’之刑讯，需三名以上教头在场见证。大人既未报备，亦无见证，程序有缺。还请大人移步，待流程完备，再行处置不迟。”
这话滴水不漏，搬出了铁打的规矩
佚狐盯着那令牌，脸色铁青
他初掌暗卫部，羽翼未丰，此刻与代表旧制与规则的烛龙正面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好。”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字，猛地撤下烙铁，靴底狠狠碾过地上那半截属于阿影的玄铁镖，语气阴鸷，“烛龙，你看好他。这笔账，我会慢慢算。”
直到佚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烛龙才快步上前，利剑挥落，斩断锁链
阿影如同断翼的鸟，直直坠下，被烛龙稳稳接住
触及那滚烫而伤痕累累的身体时，烛龙的手臂几不可查地放轻了力道
“撑住。”
他将阿影小心地安置在角落稍显干燥的草堆上，动作迅捷地检查伤势
当他解开那破损的劲装，看清底下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甚至有些已然化脓的鞭伤与烫伤时，饶是见惯了血腥的烛龙，眼底也掠过一丝寒意
“他用刑不知分寸。”
烛龙低声说着，从怀中取出上好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清理、上药，“我借规矩暂逼退他，但此法不可久恃。你必须撑到九公主那边……有结果为止。”
阿影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他艰难地抬起手，抓住烛龙的手腕，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公主……她……”
“她无恙。”
烛龙理解他的担忧，言简意赅地安抚，“虽有小险，但已化解。眼下她正为你之事筹谋。”
他顿了顿，看着阿影那双即使隔着污浊布条也难掩关切的“目光”，沉声道，“活下去，阿影。别让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养心殿那事情传出去了.......-----
长春宫的晨雾总裹着股甜腻的玫瑰香，却掩不住殿内沉沉的算计
柳婉仪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摩挲着鬓边那支嵌东珠的金钗
—— 东珠是西域使臣送的，钗头藏着细如发丝的毒针，是她用来 “处理” 不听话下人的利器
这钗子的样式，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那支银钗，只是当年的银钗没有毒，只有母亲临死前攥着她的手说的那句：
“婉儿，心软在柳家活不下去。”
她的父亲柳成峰是镇守西北的将军，柳家本是将门之后
可二十年前，曲皓月的父亲 —— 时任太傅的曲仲，借着 “边关粮草亏空” 的由头参了柳成峰一本
虽没扳倒柳家，却让柳成峰错失了进京掌权的机会，从此只能困在西北风沙里
那时候她才八岁，躲在将军府的帐后，看父亲对着西域地图叹气，指节捏得发白：
“若不是曲家挡路，咱们柳家何至于此？”
从那天起，“曲家” 两个字就成了她心底的刺，连带着后来得宠的曲皓月，都成了她的眼中钉
“佚狐在禁闭营动刑的事，陛下那边有动静吗？”
她没睁眼，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手指却无意识地掐紧了榻上的丝帕
—— 帕子上绣的 “柳” 字，是她刚入宫时亲手绣的，那时候她还是个不起眼的良娣，靠着给皇帝缝护膝、给太后熬汤，才慢慢爬到贵妃的位置
心腹宫女青桃垂着头回话，声音压得极低：
“回娘娘，陛下只让烛龙去‘走流程’支走了佚狐，没再多问。九公主那边还在闹，来萤拦着，暂时没闯禁闭营。”
“没闯就好。”
柳婉仪终于睁开眼，眼底的温婉瞬间褪去，只剩冷光，“让佚狐别太急，慢慢磨 —— 最好让他‘意外’断只手。”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金钗的东珠，想起当年母亲就是因为 “太仁慈”，被柳家旁支陷害，最后病死在冷院里
“九公主一慌就容易出错，只要她敢在宫里闹事，咱们就能借‘失仪’的由头，让陛下废了她的公主位。”
她要的从不是阿影的命，是借阿影的伤，报当年曲家对柳家的仇
曲皓月死了，她就找曲皓月的女儿来明月算账；曲家倒了，她就把柳家抬起来
—— 父亲还在西北等着，她必须拿到权力，让柳家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正说着，殿外传来来俊武的叫嚷声，他踩着锦靴闯进来，袖口的金线蹭得桌角的蜜饯碟晃了晃：
“母妃！来萤又跟寂凛凑一起了！他们肯定在说咱们坏话，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们？”
柳婉仪抓起手边的玉如意，“啪” 地砸在他脚边，碎玉溅起的渣子擦过他的靴面：
“教训？你除了惹祸还会什么？” 她看着儿子慌张跪下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
—— 那时候她要是敢像来俊武这样冲动，早就被父亲罚抄《女诫》到半夜了
柳家的孩子，从来都得学会隐忍，“上次御花园粪水闹剧，你没被陛下罚够？从今天起，每天抄十遍《礼记》，抄不完不准吃饭。”
她对儿子严厉，不是因为 “疼”，是因为她知道，这宫里只有 “有用” 的人才能活下去
来俊武和来俊辰是她的儿子，更是她将来拉拢柳家兵权的筹码
—— 要是连《礼记》都背不熟，将来怎么帮她稳住朝堂？
青桃突然凑过来，递上一封封蜡的密信，信封上印着西域的狼头纹：“娘娘，西域那边的回信。”
柳婉仪拆开信，目光扫过 “已备好粮草，待冥渊借兵便动手” 的字句，嘴角勾起抹狠笑
她和西域通商，还是当年跟着父亲在西北学的
—— 那时候西域使臣白将军府，父亲让她端茶，她偷偷记住了使臣的喜好，如今正好用来打通西域的路子，用煜煌的盐铁换他们的兵器
“告诉西域使臣，让他们再等等。”
她把信扔进香炉，火苗瞬间舔舐着信纸，很快烧成灰烬
—— 信纸烧尽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曲家倒台时，她偷偷烧掉曲皓月的画像
“等瑶池大考结束，九公主要是拿不到策论头名，皇帝肯定会厌弃她。到时候再让冥渊的骑兵进京，咱们借‘平乱’的名义拿下养心殿，万无一失。”
她要的不仅是后位，是整个煜煌的江山
父亲在西北握着重兵，西域和冥渊是她的外援，皇帝的昏聩、明月的冲动、来萤的固执…… 这些都是她棋盘上的棋子
只要一步一步走对，她就能站在养心殿的龙椅旁，让柳家成为最尊贵的家族，让当年欺负过柳家的人，都付出代价
殿外的玫瑰开得正艳，花瓣上的露水被风一吹，滴在青砖上晕开小印子
柳婉仪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瑶池学舍，眼底满是算计
—— 来明月，你母亲欠柳家的，你就得还；来东尘，你欠柳家的权位，我也会亲手拿回来
“青桃，去把影刃叫来。”
她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指尖的东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颗淬了毒的泪
“让他去盯着来萤的将军府，要是来萤敢再查无忧楼的账册 ——” 她做了个 “抹脖子” 的手势，“就像当年处理柳家旁支那样，干净点。”
长春宫的玫瑰香还在飘，却再也甜不透这满殿的阴狠与野心
柳婉仪摸着鬓边的金钗，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终于活成母亲希望的样子
—— 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帐后看别人脸色的小女孩，而是能掌控自己命运，甚至掌控别人命运的人
------
琉璃轩的静室里，灵溪死死攥着月长石手镯，镯身的白光还在闪烁，映得她眼底满是惊惶
方才闪过一幅画面 —— 九公主来明月额角流血，倒在养心殿的盘龙石柱下，鲜血渗进汉白玉的纹路里，像朵破碎的花
灵溪发颤地翻出灵澜圣坛的《预言录》，指尖划过 “月神示警，煜煌有劫” 的批注，“青禾，快去查灵澜使团的粮车！要是煜煌内乱波及我们，立马传信回圣坛！”
青禾刚要走，却被灵溪拽住：
“等等，再去看看朱雀门的动静 —— 要是九公主真出事，煜煌朝堂肯定会乱，我们得提前备好退路。”
她怕这 “预言” 应验后，冥渊国趁机犯境，连带着灵澜使团也被卷入战火
毕竟灵澜与煜煌的商贸往来全靠宫廷维系，一旦朝堂乱了，灵澜的玉料生意就全完犊子
------
宫墙阴影里，寂凛捏着从诡狐军身上搜来的玄铁镖，镖身上 “诡狐军” 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刚从灵澜使团住处回来，亲眼看见柳婉仪的人偷偷给灵澜使者递密信 —— 信上写着 “借兵平乱”，落款是冥渊国的暗记
“哥，灵澜真要帮柳婉仪？” 寂雪攥紧腰间的短刃，声音压得极低，“要是冥渊借兵给柳婉仪，我们寂国边境就危险了。”
“不是借兵。”
寂凛把玄铁镖塞进暗袋，目光扫过远处的禁闭营，“是柳婉仪想借‘平乱’的名义，让冥渊骑兵进京，趁机控制煜煌朝堂。灵澜只是中间人，想从中赚一笔玉料差价。”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边境地图，指尖点在 “黑石关” 的位置道：“我们可不能卷入任何一个危险当中，更不能让鬣狗捡漏”
-----
而羽柔抱着百灵鸟笼，躲在回廊的阴影里
方才她只是带着鸟儿们出来想放风一下，然后朱雀门的吵闹声吓得鸟儿乱撞，她赶紧用帕子捂住鸟笼，小声哄着：
“别怕别怕，很快就安静了。”
她没兴趣管公主吵架、暗卫受伤，只担心这场乱局会吓到她的百灵鸟们
—— 那是幻羽国国王送她的礼物，要是出差错，她回去就没法交代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