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被无形的重量坠着,你挣扎了几次才勉强掀开。视线有些朦胧,但能清晰地辨认出天花板上熟悉的吊灯轮廓。生过病的身体就像一具被掏空,又被勉强填回棉絮的皮囊。
你忍着酸痛坐起身来,随后略带疑惑地扯了扯身上的被子。你记得昨晚自己是直接躺下的,沙发上什么都没有。
丁程鑫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略带沙哑的男声从身旁传来,随后是一杯温水稳稳放在你面前的茶几上,你几乎是本能地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动作带着大病初愈的虚浮,身上被子瞬间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视线带着点仓惶向上看去——
你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眸子里确实有关心,很浅的一层,像浮在水面上的油花,更深的地方,却是一片清晰的疏离和审视。
你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了大半。是啊,你才刚跟他们见过几次面?一个闯入者,一个需要被观察评估的新变量。这种距离感,太正常了。
你压下心中莫名涌出的酸涩感,垂眸点头道,
温暖嗯,好多了,谢谢师兄关心。
丁程鑫那就好
丁程鑫的语调没什么起伏,重新将水杯放进你手里,坐在离你不远的沙发上,
丁程鑫昨晚你回来
丁程鑫衣服鞋子都湿透了,扔在洗衣机里
丁程鑫但是忘记开开关了
他的视线落在你脸上,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里面夹杂着不容回避的探究,
丁程鑫怎么回事?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你刚退烧的迷糊,直接看到你心底试图掩藏的秘密。
你的心猛地一缩。被雨水浇灌的冰冷记忆瞬间回笼,那不仅仅是淋雨,更像是一种笨拙的自我惩罚,是对巨大压力和不适应的一种无声宣泄。
但你要怎么开口?说你是故意走进那场倾盆大雨里?故意放任自己在雨中睡着?故意淋雨淋到直到全身湿透,冷得打颤?
温暖我……那个……
你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揪着衣角,声音干涩又磕巴,
温暖就……回来的时候,雨太大了
温暖我没带伞,跑……跑了一段……
拙劣的谎言在舌尖打转,连你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
然而,还没等你说完那个蹩脚的借口,丁程鑫已经抬手打断了你。他的眼神里没有意外,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太熟悉这种孩子们想遮掩什么的姿态了,带弟弟们带出来的经验让他几乎能预判你的反应。
丁程鑫如果撒谎的话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温和的压迫感,
丁程鑫我的问题就没意义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直接砸在你试图筑起的谎言之堤上。
气氛有些凝滞。这时,厨房那边隐约传来马嘉祺的声音:
马嘉祺丁儿?妹妹醒了吗?
马嘉祺叫她出来吃点东西吧
马嘉祺饭弄好了
丁程鑫闻言,视线从你窘迫的脸上移开,看向门口的方向,应了一声,
丁程鑫醒了。
然后他重新看向你,眼神里那层疏离的薄冰似乎更清晰了:
丁程鑫马哥叫你去吃饭。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像是给了一个选择,又像是一个考验,
丁程鑫如果你想聊
他指了指楼上,
丁程鑫吃完饭来找我
丁程鑫我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转身径直走向厨房的方向,留下你一个人站在原地,捧着那杯温热的水,却感觉指尖冰凉。那句“没意义了”和“想聊就来找我”在你混乱的脑子里反复冲撞,留下嗡嗡的回响。
你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丁程鑫的眼神和话语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你。你脚步虚浮地挪向厨房。刚走到客厅拐角,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你的胳膊。
张真源嘿!正要去叫你!
张真源朝你快步走来,他脸上是纯粹的笑容,拉着你就往餐厅走,
张真源走走走
张真源马哥特意给你煮了粥,温着呢!
张真源你都不知道
他侧头看你,语气带着点后怕和感慨,
张真源昨晚你烧得可厉害了
张真源丁哥和马哥轮流照顾你一夜呢
轰——!
张真源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得你四肢百骸都僵硬了!昨晚……丁程鑫和马嘉祺……照顾了你一夜?那个眼神疏离的丁程鑫?那个你还不太熟悉的马嘉祺?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愧疚和惶恐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你。你像个木偶一样被张真源拉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被按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你才稍稍回神。
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蔬菜瘦肉粥,几碟清淡的小菜,还有蒸好的包子和烧麦。其他成员们似乎也刚坐下不久,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你身上。
宋亚轩妹妹醒啦?感觉好点没?
宋亚轩先开口,笑容很甜,但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打量。
温暖嗯,好多了,谢谢师兄。
你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
贺峻霖来来来,多吃点,生病了要补补
贺峻霖把一碟包子往你这边推了推。
刘耀文烧麦要不要?刚蒸好的
刘耀文也插嘴道。
他们七嘴八舌,努力营造着一种“家人般”的熟络氛围,但这过分的热情和刻意的关怀,落在你本就敏感紧绷的神经上,却像一层虚假的糖衣,反而让你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无法融入的隔阂。你更像一个误入别人家宴的陌生人,手足无措。心像悬在半空,晃晃悠悠,找不到落点。
你下意识地抬起头,求救般地看向餐桌主位、正安静喝粥的马嘉祺。他仿佛接收到了你的信号,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其他成员,带着一种家长特有的温和威严:
马嘉祺好了好了
他声音不大,却让餐桌瞬间安静下来,
马嘉祺妹妹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了
马嘉祺严浩翔你再敢把青菜挑出去试试看!
这句话让你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点点,但餐桌上的气氛却因此更添了一丝微妙的“怪异感”。你清楚地知道,这怪异感大部分来源于你自己。你本就不是胃口很大的人,生病加上心绪不宁,更是食不知味。
你强迫自己往嘴里塞了几口烧麦,味同嚼蜡,胃里也沉甸甸的不舒服。实在无法继续,你放下筷子,低声说:
温暖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然后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