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录音室的隔音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金硕珍留下的、带着暖意与锋芒的话语，也隔绝了方时赫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空气里还残留着高级古龙水的余韵和DEM噪音带来的无形震颤。林晚背靠着冰冷的调音台支架，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膝盖的剧痛和喉咙的灼烧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反而变得麻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不规则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方时赫的OST邀请，如同散发着诱人光晕的伊甸园苹果。顶级资源，方PD的青睐，一步登天的可能。这足以碾碎任何一个底层练习生卑微的梦想，让人心甘情愿地献上灵魂，成为花圃里被精心修剪、供人观赏的复制品。

而金硕珍……林晚缓缓低下头，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被U盘坚硬的棱角硌出了深红的印痕，汗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黏腻冰冷。金硕珍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针，刺破了那短暂的眩晕——“移栽的过程，根会不会断？”“藏着更锋利的剪刀。”“长成他想要的样子。”他看穿了方时赫的意图，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心底那点侥幸。他递来的不是苹果，而是一把沾血的匕首，指向荆棘丛中那条布满尖刺、通向未知的独行路。他让她握紧这枚“恶魔的磨刀石”，哪怕痛，也要用自己的根，长成一棵无法被轻易修剪的树。

诱惑与荆棘。温室与炼狱。两条路在脚下撕裂开来，每一条都通向深渊，每一条都可能粉身碎骨。

她扶着调音台，挣扎着站直身体。膝盖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喉咙的灼痛随着吞咽动作尖锐起来。镜子里映出的脸苍白如纸，眼底却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孤注一掷的火焰。她拔下那枚小小的银色U盘，冰冷的金属贴着手心。然后，她伸出手，不是拿起调音台上那张承载着《春日》的乐谱，而是……缓缓地、用力地，将它折叠起来，塞进了口袋的最深处，紧贴着那枚U盘。

方时赫的花圃，她不去。

金硕珍递来的匕首，她暂时……不接。

她要握紧自己的磨刀石，用自己的声音，在A区这片更残酷的斗兽场里，先撕开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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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级预备练习室的空气，在“OST项目内部推荐人选”的传闻悄然扩散后，变得粘稠而灼热。无形的硝烟弥漫在巨大的镜墙、昂贵的器械和年轻躯体蒸腾出的蓬勃野心之间。每一次眼神交汇，都带着试探与评估；每一次脚步声，都像踩在紧绷的弦上。

林晚坐在角落的位置，膝盖上贴着田柾国给的那管药膏，丝丝缕缕的凉意混着微辣的渗透感，稍稍缓解了旧伤的钝痛。她面前摊开的是姜老师布置的高阶声乐练习谱，密密麻麻的气息转换和强弱标记如同天书。喉咙深处，经过DEM地狱般打磨后的撕裂感尚未完全消退，每一次发声都带着细微的沙砾摩擦般的痛楚。

她强迫自己忽略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将全部心神沉入眼前的谱面。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节拍，嘴唇无声地开合，模拟着气息的流动。方时赫的OST和金硕珍的暗示暂时被抛在脑后，眼前只有这道必须跨越的关隘——在即将到来的声乐强化考核中，用实力证明自己配得上A级的标签，而不是靠“特别”或“运气”。

然而，专注总是被刻意打断。

“哟，这么用功？看来是真想抓住OST这根救命稻草啊？”李在妍抱着手臂，倚在旁边的杠铃架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角落里的林晚听清。她没看林晚，目光落在镜子里自己完美的倒影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可惜啊，嗓子都废了，再练也是徒劳。方PD要的是能唱进人心里的声音，不是破锣嗓子。”

她身边的几个跟班发出低低的嗤笑。

林晚握着乐谱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没有抬头，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喉咙口的反驳硬生生咽下去，化作更用力的无声练习。口水滑过灼痛的声带，带来一阵尖锐的刺激。

“就是，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之前和朴秀雅交好的一个C级升上来的女生，声音尖细，“以为靠点歪门邪道爬上来就真成凤凰了？A区的水深着呢，小心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淹死？”李在妍轻笑一声，姿态优雅地直起身，走到林晚练习的区域边缘，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微微俯身，靠近林晚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如同淬毒的蛇信：“淹死算轻的。小心……连骨头渣子都被人嚼碎了，当花肥。”她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完美的笑容，拍了拍林晚的肩膀，力道不轻，“加油哦，‘特别’的林晚xi。我们可都等着看你的‘精彩表现’呢。”

那冰冷的触感和充满恶意的低语，让林晚的脊背瞬间绷紧。她猛地抬起头，对上李在妍那双盛满虚伪笑意和毫不掩饰恶毒的眼睛。

就在这时，练习室的门被推开。负责声乐强化的韩老师走了进来，拍了拍手：“好了，休息结束。现在两人一组，互相监听指导，准备下午的考核。”

分组名单很快公布。林晚的名字后面，赫然跟着——朴秀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