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下。李在妍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的冷笑。其他练习生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朴秀雅从人群后走出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带着歉意的微笑，径直走到林晚面前：“林晚xi，请多指教。”她伸出手，姿态无可挑剔。

林晚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她沉默了几秒，没有去握，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嗯。”

两人走到练习室相对安静的角落。朴秀雅拿出自己的乐谱，笑容温和：“我们先练气息转换吧？林晚xi，你的高音区气息容易浮动，我帮你听听？”她表现得像一个尽职尽责、乐于助人的队友。

林晚没有拒绝。她调整呼吸，对着朴秀雅展开的乐谱，开始发声练习。沙哑的音色在空旷的角落响起，每一次试图稳定气息，喉咙深处那未愈的撕裂感都带来尖锐的刺痛，让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颤抖。

朴秀雅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侧耳倾听，表情专注认真。然而，就在林晚全神贯注于一个难度极高的连续转音时——

朴秀雅的身体，仿佛不经意地、极其轻微地向林晚的方向倾斜了一下。

她的手臂，极其自然地、如同调整站姿般，轻轻拂过林晚放在身侧、装着手机的口袋边缘。

动作快如闪电，轻微得如同蝴蝶振翅。

林晚专注于艰难的转音，气息正处在最不稳定的临界点，丝毫未觉。她拼尽全力将那个转音勉强完成，停下来时已是满头冷汗，喉咙火烧火燎。

“这里气息还是有点飘，”朴秀雅立刻上前一步，指着乐谱上的一处，表情关切，语气真诚，“尤其是这个弱拍转强拍的瞬间，支撑不够。来，我们再试一次？”她顺势将自己的身体更贴近林晚，手臂再次极其自然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这一次，林晚感觉到了。那轻微的触碰感，让她下意识地侧身避让了一下，眉头微蹙。

“啊，抱歉！”朴秀雅立刻后退半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眼神无辜，“我听得太投入了，没注意距离。你没事吧？”她的道歉迅速而自然，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林晚看着朴秀雅那张写满真诚关切的脸，心底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刚才那瞬间的触碰……绝不是无意！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但那种被毒蛇悄然靠近的冰冷感，却挥之不去。

“没事。”林晚声音沙哑，压下心底的疑虑，强迫自己重新投入练习。在A区，任何示弱和猜疑，都可能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

下午的声乐强化考核在小型专业录音棚进行。灯光柔和，设备精良，气氛却比练习室更加紧张肃杀。姜老师和韩老师坐在调音台后，面无表情。其他练习生坐在观摩区，眼神各异。

考核顺序抽签决定。朴秀雅抽到了靠前的位置，她选择的是一首技巧难度极高的抒情曲，演绎得几近完美，气息稳定，情感饱满，赢得了两位老师赞许的目光和观摩区低低的惊叹。

轮到林晚。她站在麦克风前，灯光有些刺眼。喉咙的灼痛感在紧张和干燥的空气下更加明显。她选择的，正是那首承载着《春日》灵魂的练习曲。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她开口。

沙哑的、带着独特颗粒感的声音在录音棚里响起。没有朴秀雅那种完美的技巧光泽，却多了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挣扎着破土而生的生命力。她努力控制着气息，将每一个音符都注入在DEM酷刑中磨砺出的穿透力，试图用声音去描摹《春日》里那份融雪般的清冷与深藏的悲伤。

然而，喉咙深处的撕裂感在连续的高音冲击下如同刀割。在进入副歌最高潮、需要最强爆发力的那个长音时，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被麦克风放大。声音瞬间劈开，如同绷紧的琴弦骤然断裂！尖锐的破音撕裂了旋律的连贯性！

林晚猛地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煞白。录音棚里一片死寂。姜老师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韩老师失望地摇了摇头。观摩区传来毫不掩饰的叹息和幸灾乐祸的低语。

“停。”姜老师冰冷的声音响起，“气息彻底崩溃，声带失控。林晚，这就是你A级的水平？”

巨大的挫败感和喉咙的剧痛让林晚几乎站立不稳。她低着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朴秀雅坐在观摩区前排，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考核结束，失败的阴云沉重地压在林晚肩头。她独自一人走向A区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只想用冷水浇灭喉咙的灼痛和心头的屈辱。

冰冷的自来水拍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狼狈、眼底却依旧燃烧着不甘火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