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原创考核日。专属录音棚被临时改造成小型舞台。灯光比平时更加密集刺眼，惨白的光柱如同审判席的聚光灯，将中央的麦克风区域切割得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和电子设备散热的微焦气味，却压不住那股紧绷的、令人窒息的硝烟味。评审席上，姜老师、韩老师正襟危坐，神情肃杀。而最中央的位置，方时赫姿态闲适地靠着椅背，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扶手，脸上挂着惯常的、如同精密仪器般无懈可击的温和微笑。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候场区，像一位等待欣赏新剧目的剧院经理。

候场区，林晚独自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膝盖的旧伤在超强止痛药效下麻木地钝痛着，喉咙深处则像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她闭着眼，屏蔽掉周围那些或探究、或幸灾乐祸、或纯粹看戏的目光，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片无声燃烧的熔岩。口袋里，那枚冰冷的U盘紧贴着皮肤，如同最后的弹药。

朴秀雅抽到了靠前的位置。她今天格外光彩照人，妆容精致，一袭剪裁得体的浅色裙装，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自信笑容。她选择的是一首旋律优美、技巧性极强的抒情原创作品《融雪》。当她站在聚光灯下，用清亮圆润、无可挑剔的嗓音唱响第一个音符时，整个空间仿佛都安静下来。她的演绎流畅、饱满，情感收放自如，技巧娴熟得如同教科书。尤其是副歌部分一段空灵唯美的长音，更是赢得评审席上姜老师和韩老师赞许的颔首。方时赫唇角的笑意也加深了些许，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打着拍子，眼神里流露出对“成品”的欣赏。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带着由衷的赞叹。朴秀雅优雅鞠躬，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角落阴影里的林晚，那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怜悯和胜券在握的嘲弄。她走下台，如同凯旋的女王，接受着同伴们低声的恭维。

“下一位，林晚练习生。”工作人员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像一记重锤敲在紧绷的空气上。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角落。灯光师似乎也收到了某种暗示，一道格外刺眼、带着冰冷质感的追光灯，“唰”地一声，精准地打在了林晚身上，将她苍白的面容和洗得发白的练习服照得无所遁形。

林晚在强光下微微眯起眼。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缓缓站起身。膝盖的麻木感让她动作有些迟滞，但脊背挺得笔直。她拖着步子，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那束惨白的光圈。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喉咙里的灼痛随着心跳疯狂鼓噪。

她站定在麦克风前。刺目的灯光烤着她的脸，汗水瞬间从额角渗出。她能看到评审席上姜老师毫不掩饰的质疑，韩老师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方时赫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看着她，像在看一件即将被测试性能的仪器。

林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刺激，让她差点咳出来。她强行压下。目光没有投向任何地方，只是落在麦克风冰冷的金属支架上。然后，她抬手，对着控制台方向，比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没有报幕，没有多余的话语。灯光依旧刺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