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顶级私立医院的VIP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冰冷气味。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林晚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窗外是首尔繁华却遥远的街景，车流如同细小的甲虫在钢铁丛林间穿行。她的喉咙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牵扯着深处刚被缝合的伤口，带来一种迟钝却无处不在的闷痛。

三天前，方时赫那句“完好无损的嗓子”如同冰冷的圣旨。她被连夜送进这家医院，接受了HYBE重金聘请的顶尖专家主刀的声带修复手术。整个过程高效、精准、不容置疑，像对待一件需要紧急修复的精密仪器。

“手术很成功。”头发花白的主刀医生在术后这样宣布，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满意，“声带小结和撕裂伤已经清除修复。接下来是严格的静默期和恢复训练。只要遵医嘱，你的声音会恢复如初，甚至……更完美。”他强调了“完美”两个字，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一眼。

恢复如初？更完美？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脖颈上缠绕的纱布。镜子里映出的脸苍白，眼神空洞。她知道医生口中的“完美”是什么——是抹去那些沙砾般的颗粒感，消除那些因撕裂而带来的独特震颤，让她变成一个拥有光滑、圆润、毫无瑕疵音色的……标准发声器。方时赫花圃里，又一件完美的复制品。

病房的门被无声推开。方时赫的助理，一个永远穿着熨帖西装、表情一丝不苟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林晚练习生，这是OST《春日》的最终版合同。”助理的声音平板无波，将文件夹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方PD已经签好字。您的部分，只需要确认声带恢复后能完美履行演唱义务即可。”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方PD让我转告您，下周的恢复训练将由公司的金牌声乐指导金老师亲自负责。他会帮助您……找回最‘正确’的声音状态。”

助理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文件夹翻页的轻微声响和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林晚拿起那份合同。纸张光滑，条款清晰，待遇优渥得令人咋舌。在演唱者签名栏旁边，方时赫龙飞凤舞的签名如同一个不容置疑的印章。

找回“正确”的声音状态……她看着合同上《春日》的歌名，指尖划过那冰冷的印刷体歌词。方时赫的《春日》，会是怎样的？阳光明媚？和煦温暖？带着精心调配的、能最大程度引发听众共鸣的甜蜜忧伤？

那她的《春日》呢？融雪下的暗流涌动，冻土深处的春雷酝酿，带着沙砾、血沫和撕裂的痛楚，从荆棘丛中挣扎绽放出的、独一无二的呐喊……会被这“完美”的手术和“正确”的训练，彻底抹杀吗？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纱布下的伤口传来一阵闷痛）。她猛地将合同丢回柜子上，像甩开一条冰冷的毒蛇。窗外的阳光刺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