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一个音符，从林晚撕裂的声带中挤压而出。

不是方时赫Demo里那种清亮圆润、如同丝绸般光滑的“完美”音色。而是一种……极其沙哑、低沉、仿佛粗糙的砂纸狠狠摩擦过生锈铁皮的……气音。

微弱。破碎。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音符，更像一声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伤口渗出的、带着血沫的痛苦喘息。

“冰……”

声音轻得几乎被录音棚顶级的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所掩盖。

然而，就是这微弱到极致、破碎不堪的一声，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录音棚里那层精心维持的、名为“期待”的虚假泡沫！

控制台后，方时赫脸上那无懈可击的温和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了。他点着扶手的指尖骤然停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置信的错愕。仿佛看到一件精密仪器在按下启动键的瞬间，突然爆出了一团不合时宜的火花。

旁边的金老师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挺直了背脊，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惊骇的目光死死盯住林晚的喉咙，又慌乱地看向方时赫，嘴唇哆嗦着，似乎想立刻冲过去打断这可怕的“事故”！

林晚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紧闭着双眼，眉头因极致的痛苦而紧紧锁死，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每一次细微的声带震动，都像有无数把烧红的小刀在喉咙深处疯狂搅动！那剧痛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

但她没有停下！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将全部残存的生命力，所有的不甘、愤怒、绝望、以及从那盘荆棘磁带里汲取的、疯狂的力量，全都压榨进那残破的声带里！

气息艰难地推动着，挤压着那刚刚二次撕裂的脆弱黏膜，发出更加嘶哑、更加破碎、却也更加……不顾一切的声响！

“层……下……的……暗流……”

声音断断续续，气息混乱不堪，高音区完全消失，只剩下在中低音区艰难爬行的、如同呜咽般的嘶鸣。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气流摩擦的刺耳杂音，像一辆即将散架的破车，在悬崖边缘疯狂地颠簸前行！

这根本不是演唱！这是一场公开的、血淋淋的声带凌迟！是灵魂在极度痛苦下的扭曲和呐喊！

方时赫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暴风雨前夜般的阴沉。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林晚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他没有叫停，只是沉默地看着，仿佛在评估一场超出预期的、糟糕透顶的实验事故，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件彻底报废的“仪器”。

金老师已经汗如雨下，手指僵硬地悬在控制台的静音键上方，却不敢按下。他惊恐地看着方时赫阴沉的侧脸，大气不敢出。

录音棚里死寂一片。只有林晚那惨烈到令人窒息的嘶哑歌声，和着她沉重痛苦的喘息，通过顶级的音响设备，被放大到无比清晰、无比刺耳的程度，反复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她唱得越来越艰难，声音越来越微弱，破碎的音节被剧烈的咳嗽打断，血沫不可避免地从敷料的边缘渗出，染红了苍白的皮肤。她的身体开始摇晃，几乎要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