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已重,檐角的铜铃在晚风里轻轻摇晃,翎悠望着窗外墨色的天。
浅酒姑娘的茶室里还飘着淡淡的松烟香,卓文远方才枕着的书卷摊在榻上,页脚被他压出浅浅的折痕。
“时候真不早了。”
翎悠转回头,见浅酒正将最后一盏茶注满,茶沫在青瓷盏里浮起又散去,“我们该告辞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榻边,卓文远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翎悠拿起那本《南华经》,用指腹戳了戳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发烫,“卓文远。”
没反应。她索性俯下身,唇瓣离他耳廓不过寸许,吐气如兰:“还不起来?走了。”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时,卓文远的耳尖“腾”地泛起红意。
翎悠在心里偷笑,习武之人的耳力何等敏锐,他怕是从她拿起书卷时就醒了,偏要装出睡得沉酣的模样。
“唔……你们聊完了?”卓文远果然慢悠悠坐起来,揉着眼睛往门口走,“那便走吧。”
他耳尖的红还没褪,翎悠瞧着有趣,故意加快脚步追上去,指尖几乎要触到他发烫的耳垂:“你的耳朵怎么红了?莫不是枕得太久,压得血气不通了?”
卓文远的脚步猛地一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头也不回地往前冲:“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话音未落,人已窜到了门口。
浅酒适时端着茶盏从内室出来,她笑意温婉:“卓公子,新煮的雨前龙井,趁热尝尝?”
翎悠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对着卓文远摆摆手:“你们忙正事,我自己坐马车回去便是,不必送了。”
“那怎么行。”卓文远立刻转过身,耳尖的红还没褪尽,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夜里不安全,我让侍卫送你。”
旁边的侍卫早已会意,躬身道:“小姐稍候,属下这就吩咐车夫备车。”
一行人送到门口时,檐下的灯笼正被风掀起一角,暖黄的光落在浅酒含笑的眼尾。
“多谢姑娘款待,改日定当再来叨扰。”
翎悠拢了拢衣襟,目光扫过卓文远紧绷的下颌。
这人跟那裹着黑芝麻馅的汤圆没两样。
她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脸颊,指腹蹭过他微凉的耳垂:“好啦,又不是见不到了,别摆着张脸。”
卓文远的睫毛猛地颤了颤,耳根瞬间又红了。
“谁摆脸了。”他嘟囔着别开脸,嘴角却悄悄扬起一点弧度,活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狗。
翎悠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转身登上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刚传出巷口,翎悠忽然按住腰间的软剑。夜风里混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比茶室的茶香冷冽得多。
她猛地掀开车帘,果然见车夫刚要扬鞭的手僵在半空,一柄淬了毒的飞刀正朝着他后心飞来!
“小心!”她足尖在车辕上一点,身形如柳絮般掠出,食指中指并拢夹住飞刀的瞬间。
暗处突然窜出四个黑衣人,蒙面的黑布下露出阴鸷的眼。
翎悠足尖点地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余光瞥见他们左肩上绣着的标记。
剑光在月色里划出冷冽的弧,她旋身避开左侧的劈砍,反手将飞刀掷出,正中一人的咽喉。
剩下三人见状齐齐攻来,刀锋带起的风刮得她鬓发乱飞。
不过片刻功夫,地上已多了四具尸体,温热的血溅在青石板上,很快被夜风冻成暗红。
翎悠用剑鞘挑起其中一人的衣袖,花瓣标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皱了皱眉…
身后忽然传来衣袂破空的轻响,比夜风更冷。
翎悠猛地转身,长剑已横在胸前,却在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怔。
月光落在那人玄色的锦袍上。他手里把玩着一酒壶,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正是她最不想遇见的那位,男主的朋友,男女主最大助攻啊。
“小姐好身手。”他慢悠悠开口,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落在她染了血的指尖,“只是独自应对这些人,未免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