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十六章路灯下的对峙与保温桶的温度

冬青树丛的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沈国强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从里面猛地窜了出来。他手里攥着的不是钱，而是一截在路灯下闪着冷硬寒光的钢管！那东西显然是从某个废弃工地上随手捡来的，边缘粗糙，带着锈迹，却足以致命。

“小兔崽子！钱呢？！”沈国强的眼睛赤红，布满血丝，唾沫星子随着嘶吼喷溅出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濒临疯狂的绝望，“拿来！不然老子今天……”

钢管被他高高举起，撕裂了冰冷的空气，带着一股腥风，朝着沈辞的头颅狠狠砸下！

沈辞的瞳孔骤然收缩。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他能清晰地看到钢管上斑驳的锈迹，看到沈国强脸上扭曲的肌肉和疯狂的眼神，甚至能感觉到那股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劲风扑面而来！图书馆里林砚平静的脸，那句“退路不是让你躲的”，保温桶里温热的粥……所有画面在死亡威胁下瞬间炸裂！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巨大恐惧和更巨大愤怒的原始力量，猛地从脊椎深处炸开！那不是林砚挡在他身前时的安心，不是面对李胖子时的硬撑，而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凶悍反击！

“啊——！”一声嘶吼从沈辞喉咙里爆发出来，带着破音的凄厉。他没有后退，反而像一颗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猛地迎着砸下的钢管冲了上去！他身体向右侧倾，左手快如闪电般向上格挡，不是去硬碰那致命的钢管，而是狠狠抓住了沈国强挥棍的手腕！

“砰！”

一声闷响！沈辞的左手小臂结结实实地撞在沈国强的手腕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整条胳膊都麻了，骨头像是要裂开！但他死死地扣住了！五指如同铁钳，指甲深深陷进对方肮脏的皮肉里！

沈国强显然没料到这个一直被自己打骂、唯唯诺诺的儿子会反抗，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手腕被抓住的瞬间，他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身体一个趔趄。他脸上的疯狂凝固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暴怒取代：“反了你了！”

他怒吼着，另一只空着的手握成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沈辞的太阳穴！

沈辞的眼睛也红了。那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带着血腥味的疯狂。他不再去想后果，不再去想林砚在哪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他猛地低头，躲过那记重拳，同时抓住沈国强手腕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向后狠狠一拧！

“呃啊——！”沈国强发出一声痛嚎，手腕被拧得几乎变形，钢管差点脱手。他被迫弯下腰，重心不稳。

就是现在！

沈辞的右手握拳，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沈国强因弯腰而暴露出来的、毫无防备的侧腰软肋，狠狠捣了过去！

“噗！”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肉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沈国强“嗷”的一声惨叫，剧痛让他瞬间蜷缩起来，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他抓着钢管的手终于松开了。

“哐当！”钢管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辞没有丝毫停顿。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狼，趁着沈国强弯腰痛呼的瞬间，用肩膀狠狠撞向他的胸口！

“咚！”

沈国强被撞得向后踉跄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小区冰冷的铁艺围栏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他捂着剧痛的腰肋，蜷缩在栏杆下，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痛苦，死死瞪着沈辞，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

沈辞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他的左手小臂火辣辣地疼，刚才格挡的地方肯定青紫一片。右手拳峰也因为刚才的全力一击而隐隐作痛。但他站得很直，身体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神却死死地盯着蜷缩在地上的沈国强，里面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的火焰。那不再是恐惧，而是愤怒，是决绝，是亲手砸碎枷锁后的、带着血腥味的清醒。

“滚。”沈辞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在地上，“再让我看见你，下一次，就不是一拳了。”

沈国强蜷缩着，眼神怨毒地瞪着沈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甘的喘息。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腰肋的剧痛让他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猛地射来！强烈的光束精准地打在沈国强的脸上，将他那张因痛苦和怨毒而扭曲的脸照得惨白一片！

沈国强被强光刺得下意识地闭眼，抬手遮挡，发出一声惊怒的咒骂：“谁？！”

沈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晃了一下，他眯起眼，顺着光源看去。

路灯的光晕边缘，林砚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提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那束强光，来自他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一个小巧但功率极强的战术手电筒。光束稳定而冷酷，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锁定目标，没有一丝晃动。

林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灯光勾勒出他清瘦而冷硬的轮廓，他的目光越过强光，落在蜷缩在地上的沈国强身上，平静得像在看一件死物。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举着手电筒，用强光将沈国强钉在耻辱和狼狈的原点。

沈国强在强光下无所遁形，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咒骂，想扑过去，但那束光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压力，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他只能徒劳地用手臂遮挡着脸，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沈辞看着林砚，看着他在强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的侧脸，看着他手里那个与眼前暴力场景格格不入的保温桶。刚才搏斗时的热血和凶狠渐渐褪去，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后怕，是庆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林砚的目光终于从沈国强身上移开，落在了沈辞脸上。那束强光也随之偏移，不再照射沈国强，而是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光带，将沈国强隔绝在阴影里。

林砚朝沈辞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很稳，踩在光带上，一步步靠近。

沈辞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臂的疼痛和刚才的疯狂让他此刻面对林砚时，有种莫名的紧张和……一丝羞愧？仿佛自己刚才的凶悍，在他平静的目光下显得如此粗野不堪。

林砚在他面前站定。他看了一眼沈辞微微颤抖的左手，目光在他手臂上可能存在的淤青处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他没有问“你怎么样”，也没有看地上狼狈的沈国强一眼。

他只是抬起手，将那个银色的保温桶递到沈辞面前。

保温桶的盖子拧得很紧，但桶壁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透过冰冷的空气传递过来。

“粥。”林砚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雪地上，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热的。”

沈辞怔怔地看着那个保温桶，又抬头看向林砚。路灯的光晕落在他浅褐色的瞳孔里，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邀功，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和一种……完成了某种任务的笃定。

他接过保温桶。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手臂的疼痛和心头的寒意。他紧紧握住桶身，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东西。

林砚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阴影里、被强光边缘扫到而显得更加狼狈不堪的沈国强。他的眼神依旧漠然，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垃圾。

“走。”他对沈辞说，声音平静无波。

他转身，率先朝着小区单元门走去。那束强光在他手中熄灭，周围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路灯的光晕勾勒着他挺拔而沉默的背影。

沈辞提着保温桶，看了一眼地上还在痛苦呻吟的沈国强，又看了一眼林砚离去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跟上了那个沉默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进单元门。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将冬夜的寒风和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门外的黑暗。沈辞跟在林砚身后，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保温桶温热的触感透过掌心，像一颗微弱却顽强跳动的心脏。他低头看着桶身光滑的银色外壳，上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还有前方林砚沉默的背影。

通路畅通。电流稳定。

保温桶里的粥，是热的。

Ps：作者心里闷闷的。ಠ_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