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模拟考的成绩榜贴出来那天,周念安盯着自己的名字往下数了七行,才在中游位置找到。从前她的名字总牢牢钉在前三排,红笔圈出的分数像道刺,扎得她眼睛发涩。
沈知意站在她旁边,指尖悬在自己的成绩单上没敢碰。摄影理论掉了二十分,构图实操更是从满分跌到及格线,那是她最擅长的科目,试卷上老师用红笔写着“心思不宁,细节潦草”。
两人没说话,并肩往教学楼走。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周念安想起上周专业课,老师讲布光技巧时,她盯着窗外发呆,满脑子都是食堂里那些议论的脸。沈知意大概也一样,那天实操课她调错了三次光圈,被老师点名时,脸白得像张未曝光的底片。
“要不……这阵子我们少见面?”周念安先开了口,声音干得像砂纸。她踢着路上的石子,不敢看沈知意的眼睛,“等考完试再说,不然成绩……”
沈知意突然停下脚步,睫毛颤了颤:“你觉得是见面影响了学习?”
“不是吗?”周念安攥紧书包带,指节发白,“上次辅导员谈话后,你做笔记都走神;我对着相机,总想起那些被撕的照片……我们根本静不下心。”
沈知意没接话,转身往图书馆走。周念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手腕上的手链沉得发慌——以前两人一起泡图书馆,她做笔记,沈知意整理底片,阳光落在摊开的书上,连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都踏实,可现在只剩堵在心里的乱。
摄影老师找沈知意谈话时,周念安正在教室改试卷。透过窗户看见沈知意站在走廊里,头垂得很低,老师拍着她的肩,说了很久的话。后来才知道,老师说她原本有机会拿国家奖学金,现在成绩掉得太厉害,名额怕是要旁落。
知意以前多灵气啊,”林悦凑过来叹气,“上次看她洗照片,显影液浓度都调错了,问她怎么了,她就摇头。”
周念安捏着笔的手紧了紧,试卷上的错题更刺眼了。她想起沈知意熬夜帮她补构图理论的样子,台灯照着她的侧脸,说“你别慌,有我呢”,可现在连她自己都慌了。
那天晚上,周念安在暗房找到沈知意时,她正蹲在地上翻旧底片。显影液盆里的水凉了,她还握着张秋景照发呆——是她们第一次合作那张,影子交叠着落在落叶上。
“老师找你说了什么?”周念安蹲在她旁边,声音轻得怕惊到她。
沈知意把底片放回铁盒,指尖擦过盒盖上的小熊图案:“说我要是再这样,下学期的摄影竞赛不让我参加了。”她抬头看周念安,眼里蒙着层雾,“我外婆还等着我拿奖学金给她买按摩椅,我妈也总说……说我得争口气。”
周念安的心像被揪了下,疼得发闷。她知道沈知意有多看重摄影,以前为了调一张照片的光影,能在暗房待整宿,可现在连最基本的实操都出错,那些外界的杂音,终究还是钻进了她心里。
“我们分开一阵子吧。”周念安突然说,声音抖得厉害,“白天各自上课,晚上在图书馆自习,互不打扰,等考完试……”
“等考完试怎么样?”沈知意打断她,眼眶红了,“等成绩上去了,再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周念安,我们不是因为见面才学不好,是因为怕别人说,才没法安心学。”
她站起来要走,周念安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手链硌得两人都疼:“那怎么办?看着成绩掉下去?看着你拿不到奖学金?”
沈知意挣开她的手,转身往门外走:“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知道我现在看见书本就烦,看见相机就想起那些被撕的照片,我怕再这样,连摄影都要讨厌了。”
门关上的瞬间,周念安蹲在地上,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暗房的红灯亮着,照得满地底片泛着冷光,那些曾经温暖的光影,现在都成了扎人的刺。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真的刻意疏远了。周念安把相机寄回了家,沈知意把暗房钥匙交回了社团。图书馆里遇见,也只是隔着几张桌子坐,谁都不敢看谁。可成绩并没见好,周念安对着书本发呆的时间更长了,沈知意连专业课都开始走神。
有次周念安在食堂打饭,听见有人说:“你看她们,果然闹别扭了吧?我就说长不了。”她端着餐盘往外走,撞到了沈知意,餐盘里的汤洒在她的外套上,烫得她瑟缩了下。
“对不起。”周念安慌忙拿纸巾帮她擦,指尖碰着她的胳膊,才发现她瘦了好多。
沈知意往后退了退,自己接过纸巾:“没事。”她低头擦着污渍,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是不是又跟你在一起,说要是影响学习,就让我休学回家。”
周念安的心沉了沉,手里的纸巾掉在地上。她看着沈知意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她们像两张被风吹偏的底片,明明想靠近,却被无形的力推着,越走越远。
那天晚上,周念安在图书馆坐了整宿。窗外的月光落在书本上,她翻到沈知意帮她写的笔记,字迹清隽,旁边画着小小的相机图案,写着“别怕,光影会等你”。眼泪掉在笔记上,晕开了墨迹,她突然明白,她们不是在平衡感情和学业,是在被别人的眼光逼着,选一条根本不想走的路。
可到底该怎么选呢?她看着窗外的星空,想起沈知意说“星星都有自己的光”,可现在她们的光,好像被乌云遮住了,连自己都快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