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医院窗帘的缝隙,在沈知意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投下一道浅痕。她握着母亲刚输完液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针管的凉意,手机屏幕上“高考倒计时15天”的提醒弹窗,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紧。
昨晚周念安父母留下的银行卡就压在枕头下,卡面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却让她愈发坐立难安。凌晨三点,她坐在病房走廊的长椅上,翻遍了手机里所有兼职招聘信息——餐厅服务员、超市理货员、摄影工作室助理,每一条后面都标注着“可立即上岗”。她甚至联系了之前合作过的摄影师,问能不能接些简单的修图活,对方回“可以,但高考后再来更稳妥”,她却只回复了“我不考了”。
周念安找到她时,沈知意正蹲在医院楼下的便利店门口,啃着冷硬的面包,手里攥着张刚打印好的兼职合同。看见周念安喘着气跑过来,她慌忙把合同往身后藏,却还是被周念安抽了过去。
“餐厅夜班服务员,晚上六点到凌晨两点?”周念安盯着合同上的时间,声音发颤,“沈知意,你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解决办法’?”
沈知意低下头,指尖抠着面包袋的边角,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妈后续治疗还要花钱,外婆下周还要复查,我……我不能总靠你家的钱。”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考A大吗?不是说要在A大的暗房里洗照片吗?”周念安把合同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就因为这点困难,你就要放弃?”
“这不是‘这点困难’!”沈知意突然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我妈躺在病床上,我怎么可能安心坐在考场里?我一想到她醒来看不见我,想到她为了省钱不肯用进口药,我就……”她没再说下去,眼泪掉在面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周念安蹲下来,想帮她擦眼泪,却被沈知意躲开了。“别劝我了,念安。”沈知意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已经跟老师说好了,今天就去办休学手续。这份兼职包吃包住,一个月能攒三千多,等我妈好点,我再找个摄影相关的工作,慢慢攒钱,以后……”
“以后什么?”周念安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以后看着我去A大,看着我跟别人一起拍照片,看着我们曾经的约定都变成泡影吗?沈知意,你有没有想过,我要的不是你一个人扛着,是我们一起面对啊!”
“可我不能拖累你!”沈知意的声音突然拔高,引来便利店店员的侧目,“你成绩那么好,明明能稳稳考上A大,为什么要因为我放弃?我妈说了,要是我耽误你,她一辈子都不安心!”她从包里摸出那张银行卡,塞回周念安手里,“这钱我会慢慢还的,兼职的工资发了就还一部分,以后……以后我们别再联系了,你好好考大学,别被我影响。”
“别再联系?”周念安握着银行卡,指节发白,“沈知意,你把我们之前的一切都忘了吗?我们在暗房贴的照片,我们一起写的志愿表,我们说要每年拍一墙照片的约定,你都忘了?”
沈知意咬着唇,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医院里走。周念安跟在她身后,一路从便利店追到病房门口,却在病房门口被沈知意拦住了。“别进去了,我妈刚睡着。”沈知意的声音冷得像冰,“念安,算我求你了,别再管我了,好好准备高考,就当……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她推开门,把周念安挡在门外,门关上的瞬间,周念安听见病房里传来沈知意压抑的哭声。周念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的银行卡硌得掌心生疼,地上还留着刚才被揉成团的兼职合同,风一吹,纸团滚到她脚边,像个嘲讽的笑话。
她不知道自己在走廊里站了多久,直到林悦打来电话,说“摄影社的义卖海报都做好了,就等你们来选照片”,她才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出声来。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她孤单的影子,她突然觉得,那些曾经温暖的约定,那些一起熬过的艰难日子,好像都要在沈知意这句“别再联系”里,碎得彻底。
可她不想放弃。她想起沈知意之前说“星星都有自己的光”,想起两人在暗房里贴满整墙的照片,想起沈知意眼里对摄影的热爱。她抹掉眼泪,捡起地上的兼职合同,一点点展平——她知道,沈知意不是真的想放弃,只是被现实逼到了死角。而她要做的,不是看着沈知意独自坠落,是拉着她的手,一起爬回有光的地方。
她掏出手机,给林悦发了条消息:“义卖照常办,再帮我找些能在家做的兼职,我跟沈知意一起做,高考前的复习时间,我们挤挤总能有。”然后她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坚定:“沈知意,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不会走,也不会让你放弃。高考我们一起考,你妈的治疗费我们一起赚,你的梦想,我不会让你自己弄丢。”
门内没有声音,只有隐约的抽泣声。周念安靠在门上,手里握着展平的兼职合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沈知意暂时想躲,她也要守在门口,直到沈知意愿意重新握住她的手,一起走向她们曾经憧憬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