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后的抽泣声渐渐弱了,周念安靠着门板蹲下来,把展平的兼职合同铺在膝盖上,用红笔在“工作时间”那栏划了道横线,旁边写着“可调整,预留6小时复习”。她知道沈知意还在里面听着,便轻声说:“我问过餐厅经理了,夜班可以调成隔天值,白班我替你去。你白天在医院陪阿姨,晚上回学校复习,我下了班就把笔记带给你,我们视频讲题,就像之前在图书馆那样。”
门内依旧没动静,周念安却没走。她从包里摸出之前拍的A大银杏林照片,从门缝里塞进去:“这是我托A大的学姐拍的最新照片,你看,今年的银杏黄得特别早,我们要是考上了,明年就能一起去拍。”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阿姨还等着看我们拿竞赛奖呢,你不能让她的期待落空,也不能让我一个人去A大的暗房啊。”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被轻轻拉开一条缝。沈知意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那张银杏照片,指尖把纸边捏得发皱:“你为什么这么傻?我都说了别管我……”
“因为我们是一起的。”周念安立刻站起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手链的凉意让两人都顿了顿,“你妈也是我阿姨,她生病我不能不管;我们的约定是两个人的,少了你就不算数。”她把重新填好的兼职计划表递过去,“我跟林悦约好了,摄影社的义卖周末就办,她负责组织,我负责洗照片,你要是有空,就帮我们选选要卖的作品——你的晨雾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沈知意看着计划表上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早上六点到八点,周念安去餐厅帮工;上午十点到十二点,沈知意在医院背知识点,周念安回学校抄笔记;下午两点到四点,两人视频讲题;晚上六点到八点,周念安去摄影社洗义卖照片,沈知意帮母亲擦身、读新闻。每段时间旁都画着小小的相机图案,标着“一起加油”。
“你这样会累垮的。”沈知意的声音带着颤,指尖蹭过“周念安替班”那行字,“白天替我打工,晚上还要复习、洗照片,你怎么吃得消?”
“我年轻,扛得住。”周念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像以前抢她红豆糕时那样,“再说了,林悦说要帮我一起洗照片,她妈妈还炖了补汤,让我每天去拿。你看,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扛,有这么多人帮我们呢。”
那天下午,周念安真的去了餐厅面试。经理看着她校服上的校徽,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高考准考证,犹豫着说:“小姑娘,高考前最该好好复习,别来遭这份罪了。”
“我朋友家出了点事,我得帮她。”周念安把兼职计划表递过去,“我能保证不耽误工作,也不耽误复习,您要是觉得行,我明天就能来上班。”经理看着她眼里的坚定,最终点了点头,还特意把她的夜班调成了短班次,说“别熬太晚,影响考试就不好了”。
晚上,周念安提着林悦妈妈炖的鸡汤去医院时,沈知意正在给母亲读英语作文。看见她进来,沈知意愣了愣,放下书迎上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洗照片吗?”
“林悦先帮我盯着呢,我送完汤就回去。”周念安把鸡汤倒进保温碗,递到沈母床边,“阿姨,这是林阿姨炖的,您喝点补补身体。”沈母刚醒不久,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笑着接过碗:“让你们费心了,念安啊,你别总为我们家知意操心,高考才是大事。”
“阿姨,我心里有数。”周念安帮沈母掖了掖被角,又把整理好的笔记递给沈知意,“这是今天专业课的重点,我标了易错点,你晚上抽空看看,不懂的我们明天视频说。”
沈知意握着笔记,指尖传来纸页的温度,眼眶突然又热了。她看着周念安眼底的青黑,看着她校服上还没来得及擦掉的餐厅油烟味,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不拖累”,其实是最自私的决定——她把周念安推远,却忘了周念安从来都不是想“被拖累”,是想和她一起扛。
等周念安转身要走时,沈知意突然拉住她的手:“明天……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选义卖的照片吧。”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手链轻轻撞在一起,“我也想为阿姨的治疗费出点力,也想……也想跟你一起,把高考和未来都抓在手里。”
周念安回头笑了,眼里的光比病房的灯还亮。她知道,沈知意终于愿意重新握住她的手了。虽然未来还有很多难——母亲的治疗、紧张的高考、未知的前路,但只要她们还在一起,只要还能像现在这样,把“我”重新拼成“我们”,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走出医院时,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周念安掏出手机,给林悦发了条消息:“明天带沈知意去选照片,义卖可以准备起来了。”很快收到林悦的回复,配了个举着相机的小熊表情包:“早就等你们了!我们肯定能凑够钱,还能一起去A大!”
周念安握着手机,脚步比来时更稳。她抬头看向天上的星星,想起沈知意说过“星星都有自己的光”,现在她终于知道,她们的光从来不是独自亮着,是彼此照亮,彼此温暖,才能在黑暗里,一步步走向有希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