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思念

周念安把沈知意留下的信小心翼翼地夹在《摄影布光原理》里，和那张教堂写真挨在一起。课本被她翻得卷了边，第38页的逆光补光知识点旁，沈知意当初画的小相机图案已经被手指摩挲得有些模糊，可她还是每天都要翻到这一页，指尖蹭过纸页上的墨迹，像在触碰沈知意留下的温度。

课堂上，她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那是她们以前常坐的地方，左边的空位还保持着沈知意在时的习惯，桌角放着本摊开的笔记本，只是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走神时，用笔尖轻轻戳她的胳膊，低声提醒“老师在看你”。有次老师讲起“丁达尔效应”，投影幕布上出现光束穿过晨雾的画面，周念安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眼前的光束和记忆里郊外山坡的晨雾重叠，耳边好像又响起沈知意的声音：“你看，光里有尘埃在跳，像不像我们拍的底片在显影？”

老师喊她回答问题时，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手里的笔掉在地上，滚到前排同学脚边。弯腰去捡的瞬间，她看见前排女生手腕上戴着条银链，款式和她们一起修过的那条很像，心脏突然像被攥紧，疼得她呼吸都慢了半拍。直到同学把笔递回来，她才勉强挤出句“对不起”，声音哑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

课间的走廊总是热闹的，同学三五成群地讨论暑假去哪玩，有人说要去海边拍日出，有人计划去古镇扫街，这些话题以前总能让周念安和沈知意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可现在，她只能抱着课本往暗房走，脚步比平时慢了许多。路过摄影社时，听见里面传来新生讨论布光技巧的声音，有个女生问“逆光怎么拍才不会黑脸呀”，周念安的脚步顿住，差点脱口而出“用反光板补光，角度要跟着光源走”——这是沈知意以前教她的，现在却再也没机会和沈知意一起讨论这些了。

暗房的红灯还像以前一样暖，可里面却空得让人发慌。墙上的照片还贴着，从教堂写真到郊外晨雾，从图书馆的笔记到年级大会的证据册，每一张都记录着她们的过去，唯独少了新的影像。周念安蹲在显影液盆前，把之前拍的晨雾底片重新放进药水，看着影像慢慢浮现，眼泪掉在盆里，激起细小的涟漪。她想起沈知意以前总说“显影液能留住最好的光影”，可现在，再好的光影，没有沈知意一起看，也变得没那么珍贵了。

林悦怕她闷出病来，总拉着她去拍照片，说“我们帮沈知意多拍点，等她回来一起洗”。她们去了之前约定好要拍的初雪落点（虽然夏天还没到，就拍了空调外机下的冰晶），去了计划中的海边（选了学校附近的湖边代替），甚至去了A大的校门口，拍了张空无一人的校门照片，林悦说“先存着，等你考上了，我们再补张有你的”。可周念安每次举起相机，取景器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那个会在她调参数时递水的人，少了那个会在她拍错时笑着说“没关系，重来”的人，少了那个会和她一起在照片里留下笑脸的人。

有次整理书包时，周念安翻出颗用糖纸包着的薄荷糖，是之前沈知意塞给她的，糖纸已经有些泛黄，上面还画着只小小的小熊。她剥开糖纸，把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让她想起沈知意以前总说“薄荷糖能提神，复习累了就吃一颗”，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突然发现，身边到处都是沈知意留下的痕迹——相机包上的小熊挂件，课本里的便签，手腕上的手链，甚至连食堂里卖的红豆糕，都能让她想起沈知意笑着说“我妈做的比这个软”的样子。

晚上回宿舍，周念安总会对着沈知意的空床位发呆。以前两人总在睡前分享一天的趣事，沈知意会跟她说今天拍了什么好看的底片，她会跟沈知意讲专业课上学到的新技巧，宿舍里的灯光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带着甜。可现在，空床位上只放着沈知意没带走的旧枕头，枕头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和她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把脸埋在枕头上，好像还能闻到沈知意的气息，仿佛沈知意只是去洗漱了，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笑着跟她说“念安，今天我又学了个新的修图技巧”。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周念安考上了A大的摄影系，超出录取线整整三十分。林悦抱着她又哭又笑，说“太好了，你终于考上了，沈知意知道了肯定也会开心的”。可周念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录取通知，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想起两人一起写志愿表时的样子，沈知意说“我们要一起在A大的暗房里洗照片，一起拿竞赛奖”，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收到了录取通知，只有她一个人要去那个她们曾经憧憬过的地方。

她走到窗边，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夕阳正慢慢落下，把云朵染成了橘红色，像极了她们第一次一起拍的日落。她把照片存进相册，命名为“等你一起看”，然后打开草稿箱，里面存着无数条没发给沈知意的消息，最新的一条是“知意，我考上A大了，我们约定的地方，我先替你来了”。

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夏天的热气，却吹不散周念安心里的思念。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要一个人去A大的银杏林，一个人去暗房洗照片，一个人去参加摄影竞赛，可她会带着沈知意留下的小熊挂件，带着那张教堂写真，带着她们所有的约定，在A大等沈知意回来——等那个会跟她一起拍光影，一起聊未来的女孩，重新回到她身边，一起把没完成的故事，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