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考验

沈母的病情稳定后，医院的护工也能搭把手照看，周念安便想着回学校处理请假事宜，临走前特意去超市买了沈母爱吃的软糕，还帮沈知意洗好了换下来的工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可等她拎着行李走到病房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沈知意压低的声音：“王姨，我真的不想再麻烦念安了，她在A大还有学业，我不能一直拖着她……”

周念安的脚步顿住，手里的软糕袋子捏得发皱。她站在门外，听着沈知意跟王姨说“我想等妈再好点，就找个离医院更近的兼职，以后别让念安跑这么远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酸又涩。她本想推门进去说“我不怕麻烦”，可犹豫了半天，还是转身悄悄离开了——她怕自己的出现，会让沈知意更有负担。

回到A大后，周念安每天都给沈知意发消息，说“今天银杏林又落了好多叶子，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拍”“苏晓帮你留了暗房的位置，说要一起研究新的显影技巧”，可消息发出去，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收到回复，也只是简短的“嗯”“知道了”，再没有以前叽叽喳喳分享日常的模样。

有次周念安视频通话过去，沈知意接了，却故意把镜头对着天花板，声音冷淡：“我现在要去给妈买饭，没空聊。”周念安看着屏幕里一片模糊的白墙，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知意，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再去看你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沈知意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疏离：“念安，我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你好好在A大读书，我这边能应付。”说完，不等周念安回应，就匆匆挂了电话。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周念安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不明白，明明之前在医院还好好的，沈知意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她翻出两人以前的聊天记录，从高三时分享的摄影参数，到高考后约定去A大的憧憬，每一条都带着暖意，可现在，那些暖意好像都被沈知意刻意藏了起来，连带着她们的情谊，也变得生分。

陈宇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有次摄影课后主动拦住她：“你最近总对着手机发呆，是不是沈知意那边出什么事了？”周念安攥着手机，声音带着哽咽：“她好像不想理我了，她说不想麻烦我……”陈宇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她不是不想理你，是怕自己的处境配不上你，怕拖累你。你要是真在意她，就该让她知道，你不是在‘麻烦’，是真心想陪她。”

陈宇的话点醒了周念安。她当天就买了最早一班高铁票，怀里揣着那张教堂写真，再次往南方小城赶。可到了医院，却发现沈知意不在病房，护工说“她一早就去附近的餐馆打工了，说要多赚点医药费”。周念安按着护工指的方向找到餐馆时，正看见沈知意穿着油腻的围裙，端着沉甸甸的餐盘在餐桌间穿梭，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掉，虎口处的茧子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周念安走过去，想帮她接过餐盘，却被沈知意侧身躲开：“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她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眼神却不敢直视周念安。周念安看着她被热油溅到的手背，心里疼得厉害：“知意，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我们以前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你现在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沈知意突然提高了声音，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她慌忙低下头，声音又沉了下去，“我现在每天围着医院和打工转，连相机都快忘了怎么拿，而你在A大，有光明的未来，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谁跟你说不是一个世界的？”周念安抓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手背上的烫伤，“我们的约定还在，我从来没觉得你拖累我。你以为推开我，我就会安心吗？我每天在A大看着银杏林，看着暗房，都会想起你，想起我们说好要一起做的事，你现在让我怎么安心？”

沈知意看着周念安通红的眼睛，手里的餐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瓷盘摔得粉碎。她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念安，我真的很怕，我怕我永远都没办法跟你一起去A大，怕我永远都配不上你的期待……”

周念安也蹲下来，轻轻抱住她，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期待，我只是想跟你一起，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你现在觉得难，我们就一起慢慢熬，等阿姨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回A大，哪怕你暂时不能上学，我也可以每天跟你分享课堂内容，我们还可以一起在暗房洗照片，就像以前一样。”

沈知意靠在周念安怀里，哭得肩膀发抖。餐馆老板过来骂了几句，周念安连忙道歉，掏出钱包赔了瓷盘的钱，然后拉着沈知意走出餐馆。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周念安把伞偏向沈知意那边，自己的肩膀很快被打湿。沈知意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终于忍不住开口：“念安，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推开。”

“没关系，”周念安笑着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哪有什么推不推开的。”那天晚上，她们一起回了病房，沈知意终于又像以前一样，跟周念安说“今天打工时看到有个客人的相机跟我们以前的一样”“妈今天吃了小半块软糕，说比医院的饭好吃”，周念安听着，心里的空缺终于慢慢被填满。

只是周念安知道，沈知意心里的顾虑还没完全打消，这场关于“怕拖累”的考验，还没结束。但她不着急，她会慢慢陪着沈知意，让她知道，不管未来有多难，她们都会一起走下去，那些未完成的约定，也一定会慢慢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