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打击

影楼的工作刚让沈知意摸到点摄影的熟悉感，还没来得及跟周念安分享新学的修图技巧，就被老板叫进了办公室。老板捏着皱巴巴的财务报表，语气沉重：“最近影楼客流量太少，租金又涨了，实在撑不下去，下周就关门，工资我会尽量凑齐给大家结了。”

沈知意攥着刚整理好的客片文件夹，指尖掐得掌心发疼，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发颤：“怎么会……上周不是还接了个家庭写真的单子吗？”老板叹了口气，摆摆手：“那单子客户临时取消了，定金都退了。你是个好苗子，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走出影楼时，南方的天又阴了下来，风裹着湿气吹在脸上，冷得像冰。沈知意没立刻回家，而是绕到医院附近的药店，看着橱窗里母亲需要的进口药，价格标签上的数字刺得她眼睛发酸——之前靠影楼的工资，勉强能凑够每月的药钱，现在没了收入，这缺口又该怎么补？她摸出手机翻遍通讯录，想找个兼职，却发现大多是需要全天在岗的工作，根本没法兼顾照顾母亲。

回到出租屋时，周念安正坐在书桌前打电话，语气带着恳求：“妈，我真的不是胡闹，知意她妈还没完全好，她又刚丢了工作，我不能这时候走……”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周母激动的声音，连隔着几米远的沈知意都能隐约听见：“休学？你知不知道A大的机会多难得！为了外人把自己前途都耽误了，我和你爸绝对不答应！你要是不立刻回学校，以后生活费一分都别想拿！”

“外人”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沈知意心里，她脚步顿在门口，手里的钥匙串掉在地上，金属小熊挂件撞出清脆的声响。周念安慌忙挂了电话，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沈知意，脸色瞬间发白：“知意，你听我解释，我妈她就是……”

“你该回A大的。”沈知意弯腰捡起钥匙，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我妈有我照顾就够了，你没必要在这陪我耗着。”她不敢看周念安的眼睛，怕看到里面的愧疚，更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住这份本就不该属于她的支撑。

周念安走过去想拉她的手，却被沈知意躲开了。“我今天去影楼，老板说要关门了。”沈知意低着头，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以后我会再找工作，药钱我也会想办法凑，你别再跟你爸妈吵架了，你的学业比什么都重要。”

那天晚上，出租屋里的灯亮到很晚。周念安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摊在书桌上——几张银行卡，还有一沓零钱，加起来也不够母亲半个月的药钱。“这些你先拿着，”她把钱往沈知意那边推，“我明天就去找兼职，家教、发传单都行，总能凑够钱的。”

沈知意却把钱推了回去，眼眶通红：“你爸妈都不给你生活费了，这些钱你自己留着。我明天去人才市场看看，总能找到能兼顾照顾我妈的活。”两人僵持着，书桌上的教堂写真被风吹得轻轻翻页，照片里的笑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遥远。

第二天一早，沈知意天没亮就去了人才市场。拥挤的大厅里，她攥着简历，挨个看招聘启事——服务员要熬夜到凌晨，收银员需要有经验，就连最基础的清洁工，都要求能全天在岗。她从天亮等到天黑，简历投出去十几份，却只收到两个面试通知，一个在郊区的电子厂，需要住宿舍，根本没法回家照顾母亲；另一个是餐馆的洗碗工，工资低得可怜，还不够付一半的房租。

回到家时，周念安也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传单，额头上满是汗。“我今天去问了家教，人家要理科好的，我摄影系的……”她声音带着疲惫，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发传单赚的，够买今晚的菜了。”

沈知意看着她手里的零钱，又看看她被传单边缘划破的手指，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突然想起昨天在药店看到的招聘启事，药店招夜间值班员，虽然要从晚上十点守到早上六点，但白天可以回家照顾母亲，工资也能勉强够药钱。“我找到工作了，”她强装镇定地说，“药店的值班员，晚上上班，白天能陪我妈。”

周念安立刻皱起眉：“夜间值班太熬人了，你身体会吃不消的。”“没事，我年轻，撑得住。”沈知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去厨房做饭，却在转身的瞬间，眼泪掉在了围裙上——她知道夜间值班有多辛苦，可现在，这已经是她们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了。

夜里，沈知意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母亲均匀的呼吸声，又看了看躺在折叠床上熟睡的周念安，心里满是愧疚。她悄悄拿出手机，翻到周念安朋友圈里A大银杏林的照片，照片里的周念安站在金黄的银杏树下，手里举着相机，笑容明亮。沈知意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心里默默说：“念安，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等我妈再好点，我一定让你回A大，回到属于你的光影里去。”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上，像在为她们的困境叹息。沈知意知道，这一次的打击比之前更难扛——没了稳定的收入，没了家人的支持，她们就像在风雨里飘摇的小船，不知道下一个浪头，会把她们推向哪里。可她看着身边熟睡的周念安，又想起母亲醒来时的笑容，还是攥紧了拳头：不管多难，她都要撑下去，为了母亲，为了周念安，也为了她们还没完成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