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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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寝殿内，鎏金铜炉里燃着的龙涎香早已失了清雅，只余下一团焦躁的烟气在殿中盘旋。

永宁公主猛地将案上的青瓷茶盏扫落在地，碎裂的瓷片溅起时，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显然已是怒到了极点。

她攥着帕子的手指泛了白，指尖几乎要将那方精致的锦帕绞碎。

要知道，为了能让沈玉容成为自己的驸马，她前前后后费了多少心思——

先是软磨硬泡，好容易才说动了素来疼爱她的刘太妃。

刘太妃那边刚松口，答应择个吉日就去跟洪孝帝进言。

连沈玉容本人，也已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

眼看着一切都要顺顺利利地成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薛家一案毫无征兆地爆了出来，朝堂上下议论纷纷还不够，更有人在燕京城的街头巷尾散播她和沈玉容的“谣言”。

那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硬生生把早已被京城人渐渐遗忘的薛芳菲又扯了出来。

这下可好，别说她和沈玉容顺利成亲了，如今哪怕只是两人在人前稍微扯上一点关系。

走得近了些，那些捕风捉影的人就会立刻凑在一起嚼舌根。

说什么“永宁公主为了能和沈玉容在一起，竟指使冯裕堂陷害薛怀远下狱”。

更有甚者，连陈年旧账都翻了出来，揣测“当初薛芳菲与人私通一事，说不定也大有文章，是永宁公主为了夺人夫婿，故意设下的圈套”！

想到这些诛心的流言，永宁公主的脸色愈发难看。

薛芳菲身上的那些脏水，是她费了好大劲才泼上去的，如今怎么能让那些脏水被洗干净？绝对不行！

可眼下的局面，却偏偏朝着她最不愿见的方向发展，而这一切的源头，在她看来，全都是因为姜梨！

若不是姜梨多管闲事，非要揪着薛家的案子不放，非要去查什么真相，事情怎么会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永宁公主越想越气，心底的怀疑也愈发浓烈——姜梨根本就是故意的！

先前她暗中吩咐冯裕堂去暗杀姜梨，可那次行动不仅没能得手，反倒让姜梨带着桐乡的乡民一路闹到了京城。

更可恨的是，在朝堂议事的时候，姜梨竟直接当众说出了她的名字，把她牵扯进了薛家的案子里，这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了真相，故意设局反将她一军！

她甚至忍不住猜想，姜梨恐怕早就知道，冯裕堂背后的主子是她，绝非偶然从什么信件里才得知的。

还有薛芳菲的名字，姜梨在廷议上提起时那般自然，不像是随口一说，倒像是早有准备——

这么说来，姜梨会不会连薛芳菲真正的死因都知道了？

可她到底知道多少？知道了之后，又打算怎么做？

一连串的疑问和担忧堵在心头，让永宁公主越发焦躁不安。

她“噌”的一下从软榻上站起身，身上的宫装裙摆扫过榻边的矮凳，将上面的果盘带落在地，红的、黄的果子滚了一地，却没人心思去收拾。

她在殿中快步踱着步，眉目间满是焦灼，连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发髻，都因为她无意识的抓挠而显得有些散乱。

关于薛芳菲的事，当年知情的人，她早就借着各种由头一一处理干净了，或打发去了苦寒之地，或直接悄无声息地消失。

从头到尾，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半分破绽。

可不知为何，自从姜梨出现后，她心底就总萦绕着一种隐隐的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裂开，迟早要将她精心维持的一切都彻底打碎。

永宁.婉宁不行！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本姣好的眉目间骤然闪过一丝骇人的戾色，声音也冷得像淬了冰……

永宁.婉宁姜梨那个贱人，绝不能活在这世上！

梅香公主，万万不可啊！

永宁公主的贴身宫女梅香急忙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焦急。

她是跟着永宁公主一同长大的心腹，最是清楚自家主子的脾气，也最敢在她气头上进言……

梅香如今薛家的案子才刚尘埃落定，成王殿下前些日子还特意叮嘱过，说皇上近来行踪诡秘。

梅香不知在暗中筹谋着什么，咱们正是该收敛锋芒的时候。

梅香放缓了语气，细细分析着利害……

梅香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姜二小姐出了什么意外，皇上本就对公主府多有猜忌。

梅香到时候岂不是正好给了他借口，顺理成章地对付咱们公主府？

梅香况且姜二小姐如今身份不同，身边跟着的侍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要想在燕京城中动手，人多眼杂，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

梅香公主，此事实在太冒险了，稍有不慎，咱们之前所有的谋划都要付诸东流啊！

永宁公主眉头拧得更紧，脸上满是不耐烦，她猛地挥开梅香的手，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永宁.婉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永宁.婉宁你倒是说说，本宫还能怎么办？

她想起前些日子的屈辱，胸口的火气又蹿了上来……

永宁.婉宁要不是姜梨那个小贱人从中作梗，本宫和沈郎何至于闹到如今这般境地？

永宁.婉宁本宫在她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默默把这口气咽下去不成？

梅香见她动了真怒，也不慌，只轻轻走上前，重新扶住永宁公主的胳膊，柔声劝着让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自己则站在她身后，纤细的手指轻轻为她捶着发紧的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缓解几分烦躁。

梅香公主，奴婢不是让您咽下这口气，更不是不让您对付姜二小姐，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实在不是最佳时机。

梅香的声音温温柔柔，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梅香等薛家案子的风头稍微过去，皇上的注意力转移了，到时候公主再寻机会动手。

梅香既能报了仇，又能万无一失，岂不比现在冒风险要好？

永宁.婉宁说得容易。

永宁公主靠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眼底的恨意却丝毫未减……

永宁.婉宁本宫现在只要一想起姜梨那张虚伪的脸，想起她对沈郎做的那些事，就恨不得立刻扒了这个贱人的皮、抽了她的筋！

永宁.婉宁你要本宫忍耐，这谈何容易？

梅香其实公主，奴婢倒觉得，您未必非要忍耐。

梅香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却多了几分深意，她刻意放低了声音，凑近永宁公主的耳边，缓缓说道……

梅香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公主亲自动手。

梅香那姜二小姐虽然平日里看着温柔和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梅香但您别忘了，她在姜家这些年，明里暗里得罪的人可不少，树的敌也多着呢。

她顿了顿，看着永宁公主渐渐转过来的目光，继续道……

梅香若是能暗中推一把，让那些与姜二小姐有仇怨的人先动起来。

梅香替公主动手除去这个心头大患，到时候公主什么都不必做，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梅香既报了仇，又不会牵扯到咱们公主府，这岂不是一桩美事？

永宁公主原本紧绷的脸色微微松动，她听出了梅香话里的言外之意，眼中闪过一丝探究，身子微微侧过，看着身后的梅香，沉声问道……

永宁.婉宁你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到底是何意？莫非你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