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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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奴婢前些日子听外头的人闲聊，说咱们京城里那位刚回来没多久的姜二小姐。

梅香八年前被送到青城山修行，根本不是什么‘为求仙缘’的体面话，实则是背着‘杀弟害母’的恶名被送出去的。

梅香凑到永宁公主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笃定……

梅香公主您仔细想想，亲儿子没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也险些被撼动，如今的姜夫人季氏，心里头怎么可能甘心？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绞着帕子，继续说道……

梅香姜家大房本就有两位嫡女，先前姜三小姐姜幼瑶才是京中贵女里的拔尖儿人物，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走到哪儿都是人人称羡的模样。

梅香可谁能想到，姜二小姐姜梨回京不过半年光景，先是在皇家校考里拔了头筹，得了陛下亲赐的赏礼，如今连京城里的百姓都对她赞不绝口——

梅香走在街上随便听两句，全是夸姜二小姐断案明、心肠热的话。

梅香人哪，都是比出来的。

梅香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

梅香姜二小姐越是风光，衬得姜三小姐就越黯淡。

梅香先前三小姐出门，车马经过时百姓还会驻足夸赞，如今再出门，旁人嘴里提的全是姜二小姐，三小姐心里能好受吗？

梅香季氏本就是三小姐的生母，当年又跟姜二小姐结下了那样的旧怨，看着姜梨一步步压过自己女儿，她心里头岂能舒坦？

说到这儿，梅香抬眼看向永宁公主，语气加重了几分……

梅香所以公主您说，眼下京城里最恨姜二小姐，把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人，除了季氏，还能有谁呢？

永宁.婉宁是季氏。

永宁公主指尖摩挲着腕上的玉镯，眼底光芒一闪，显然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但不过片刻，她又转头狐疑地看向梅香，眉头微蹙……

永宁.婉宁只是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

永宁.婉宁连八年前的旧怨、如今百姓的议论都摸得门儿清，你可有什么凭据？

她顿了顿，语气又缓和了些，带着几分不确定……

永宁.婉宁季氏恨姜梨，这一点我信。

永宁.婉宁可季氏在京中素来有‘贤淑’的名声，这些年为了保全姜家夫人的体面，多少委屈都忍下来了，就算恨，为了名声忍让一时，也不是没可能。

永宁.婉宁再说了，姜梨那丫头看着软和，实则狡诈阴险得很，季氏未必能斗得过她。

梅香公主您放心，奴婢说的绝不是空话。

梅香连忙解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梅香奴婢有个表妹，就在姜三小姐的院子里当差，这些事儿都是表妹私下里告诉奴婢的，绝不会有假。

梅香奴婢还听说，季氏恨姜梨恨得牙痒痒，先前姜二小姐去桐乡查案的时候，季氏还暗中买通了杀手，想在路上取姜二小姐的性命呢！

她说到这儿，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梅香只可惜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那伙杀手没成事，姜二小姐最后还是平平安安地回了燕京城。

永宁.婉宁她可真是命大。

闻言，永宁公主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团扇，指节微微泛白，咬牙低声道，语气里满是不甘。

梅香所以公主殿下您也别太操心。

梅香连忙劝道……

梅香姜二小姐这半年来风头太盛，断了不少人的路、挡了不少人的机缘，想要她性命的人本来就数不胜数。

梅香这回她又赢了薛家的案子，把薛家那点龌龊事全抖了出来，在季氏眼里，这更是把刀架到了自己和三小姐的脖子上——

梅香季氏为了绝后患，肯定会下狠手的，公主您不妨先看着。

她条理清晰地分析着……

梅香倘若季氏能赢，姜二小姐落了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省了您不少麻烦。

梅香可要是季氏输了，那往后对姜二小姐，公主您就得更加提防了——

梅香连季氏都斗不过她，可见姜二小姐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定有过人的手段。

永宁.婉宁你说季氏？

永宁公主端坐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腕间玲珑剔透的玉镯，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永宁.婉宁不过是个困在后宅、眼界浅窄的妇人罢了。

永宁.婉宁她要是真有几分能耐，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姜梨那个庶女一步步爬到她头上去，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体面与尊荣？

她轻嗤一声，眼神冷了几分……

永宁.婉宁要指望她去对付姜梨，我看呐，她连自己那点后院风波都应付不过来，纯属白费力气。

站在一旁的侍女垂首回话，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条理……

梅香公主说的是，季氏本人确实算不上厉害角色。

梅香可公主您别忘了，季氏背后靠着的是手握实权的副都御史季家。

梅香更重要的是，宫中那位正得圣宠的丽嫔娘娘，本就是季家出来的姑娘。

她顿了顿，抬眼飞快瞥了眼永宁公主的神色，又继续道……

梅香丽嫔娘娘能在佳丽三千的后宫里独占陛下的宠爱，站稳脚跟，绝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笨人。

梅香就算季氏自己想不出对付姜梨的法子，只要她肯低头往宫里递个信，向丽嫔娘娘讨个主意。

梅香丽嫔娘娘为了季家的颜面，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梅香这么一来，姜梨就算再精明，也未必能占得便宜，最后究竟是谁胜谁败，现在还真不好说呢。

永宁公主听完，手指停在玉镯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点头，语气缓和了些……

永宁.婉宁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永宁.婉宁丽嫔那女人，脑子确实比季氏活络得多，倒也算个可用之人。

她抬眸看向侍立在侧的梅香，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永宁.婉宁既然如此——梅香，你向来心思灵巧，脑子转得快，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永宁.婉宁你想法子在里头推波助澜一把。

永宁.婉宁不管是借着你那个在季府当差的表妹牵线搭桥，还是你自己另寻门路去提点季氏。

永宁.婉宁总之，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季氏主动对姜梨下手。

永宁公主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几分狠厉……

永宁.婉宁至于结果如何，我不管，我只要她们二人必有伤亡，两败俱伤才好！

梅香闻言，连忙屈膝躬身，低垂着头，语气恭敬又急切……

梅香奴婢遵公主令，定不辱使命！

永宁公主见她应得干脆，紧绷的脸色似乎终于舒展了些，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带着安抚的意味……

永宁.婉宁你倒是个忠心可靠的，这点比府里那些只会偷懒耍滑的奴才强多了。

永宁.婉宁你放心，这次的事情若是能成，本宫必然记你头功，到时候赏银、布匹。

永宁.婉宁还有你一直想要的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本宫都一并赏你，绝不会亏待你。

梅香的脸上几乎是立刻露出欢喜的神色，连忙再次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梅香奴婢谢公主恩典！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公主所托！

而她深深低下头去，却是将脸上的喜色掩去，无人看见，在她垂落的发丝阴影里，那双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异色。

似有不甘，又似藏着几分无人知晓的算计，转瞬便消失不见，只余下温顺恭敬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