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暴雨如注，吴所畏站在便利店屋檐下，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他盯着手中被雨水打湿的广告单，“日结3000元”几个字在霓虹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操。"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节捏得发白。

三小时前，岳悦挽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他出租屋前经过。她新做的美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连瓶像样的酒都买不起。”她的香水味混着这句话黏在他耳膜上，像块嚼烂的口香糖。

吴所畏踹飞脚边的易拉罐，铝罐撞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需要让岳悦那张涂着昂贵口红的嘴再也说不出半个看不起他的字。

“就是这里？”他抬头看着眼前玻璃幕墙的高档写字楼，广告单上的地址显示在这里。电梯里西装革履的白领们用余光打量他湿透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梗着脖子瞪回去，直到那些人讪讪地移开视线。

某一高层的磨砂玻璃门上贴着“星辉传媒”的logo。推门进去时，冷气扑面而来，吴所畏打了个喷嚏。

“来应聘的？”戴着金丝眼镜的HR从文件堆里抬头，“身份证带了吗？”

吴所畏警惕地眯起眼：“什么兼职日结三千？”

HR推来一杯热咖啡：“我们正在筹备一档真人秀，需要素人嘉宾。”她翻开文件夹，“只需要配合完成一些简单任务，录制周期两周，税后日薪三千，录制结束一次性结清。”

咖啡的香气钻入鼻腔，吴所畏的胃部抽搐了一下。他昨晚只吃了半包泡面。

“什么任务？”

“就是些日常生活互动。”HR微笑着翻开合同，“您先看看条款，没问题的话今天就能签约。”

二十页的合同密密麻麻印着小字。吴所畏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薪资那栏确实写着“3000/日（税后）”。他草草扫过其他条款，在乙方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HR收起合同时，他隐约看见她镜片后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我们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现在就去？”吴所畏皱眉。

“节目组安排了统一住宿。”HR按下座机快捷键，“小张，带这位先生去录制基地。”

直到被塞进黑色保姆车，吴所畏才注意到合同最后一页角落里的烫金小字：《心跳博弈》综艺全约。下方盖着血色印章：【违约金：人民币叁佰万元整】。

“等一下！”他猛地拍打车窗，车门却已自动落锁。驾驶座与后舱之间的隔板缓缓升起，车载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

【欢迎加入《心跳博弈》第一季录制】

【直播倒计时：6小时23分】

吴所畏一拳砸在屏幕上，指关节传来尖锐的疼痛。车窗外，城市景观逐渐被海平面取代。当铁门在他身后重重闭合时，他才意识到所谓的“录制基地”竟是一座私人海岛。

总控室内，池骋的钢笔尖悬在合约某条上方。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线条。

“把这条删了。”他敲了敲“允许嘉宾单方面解约”的条款，声音像淬了冰。

导演擦着汗：“池总，这...违反广电规定...”

钢笔突然刺穿纸张，墨迹在“必须配合所有肢体接触任务”那行晕开。池骋抬眼看向正中央的监控屏——画面里吴所畏正暴怒地踹着别墅大门，T恤下摆因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绷紧的腰线。

“再加一条。”池骋抽出吴所畏的简历，指尖摩挲着证件照上那张倔强的脸，“违约者需承担对方所有精神损失及节目组实际损失。”

他身后的观察屏突然亮起，郭城宇放大的俊脸出现在镜头里：“听说你给我家小帅也下了套？”画面里的男人歪着头，耳钉在灯光下闪了闪，“那小子现在应该正在骂娘。”

池骋头也不回：“你的飞行嘉宾合约签了？”

“签是签了。”郭城宇笑得像只狐狸，“不过我有个条件——姜小帅的跟拍摄像得用我的人。”

钢笔在池骋指间转了个圈：“随你。”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主屏幕，吴所畏已经放弃了踹门，正蹲在花园里研究围墙高度。

“猎物入笼。”池骋轻声道，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所有监控镜头同时转向吴所畏，将他每个表情变化放大到极致。

“这他妈是诈骗！”吴所畏的怒吼震得跟拍摄像师后退三步。他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你们负责人叫来！老子不录了！”

“这位先生请冷静！”场务拿着对讲机瑟瑟发抖，“合同是您自愿签署的...”

吴所畏一把抢过对讲机砸在地上：“自愿个屁！谁知道你们——”

“哇哦，这么热闹？”一个染着银发的男子举着“恋爱顾问”工作牌冲进大厅，看到吴所畏时猛地刹住脚步，“大畏？！”

“姜小帅？”吴所畏瞪大眼睛，“你怎么——”

“老子接的活是当情感专家...”姜小帅的话戛然而止，目光钉在大厅另一端。罗马柱旁，穿着深V衬衫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调整腕表，表盘折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郭城宇？！”姜小帅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他妈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轻笑一声，迈着长腿走过来：“姜顾问，好巧啊。”他俯身在姜小帅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瞬间涨红了脸。

吴所畏趁机冲向消防通道，警报声却骤然响起。红光闪烁中，一个修长身影不知何时已堵在走廊尽头。池骋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交叠着，手里平板显示着吴所畏的合同扫描件。

“第一次逃跑，违约金加一百万。”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片场瞬间安静。

吴所畏僵在原地。池骋身后的电子屏实时更新着数字：【当前债务：4，000，000元】

“你他妈的——”

姜小帅突然拽过吴所畏：“大萎！你看合同！”他快速滑动平板屏幕，密密麻麻的条款里藏着行小字：【亲密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喂食、拥抱、接吻、同寝】

“同寝是个什么鬼？！”吴所畏的咆哮回荡在别墅上空。

池骋慢悠悠地走近，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倒计时。他在距离吴所畏半步之遥停下，伸手拂去对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意思是，从今晚开始，你归我管。”

午夜的海岛万籁俱寂。吴所畏在浴室镜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水滴顺着锁骨滑进浴袍领口。忽然，他注意到排气扇边缘有个小红点。

“艹！”他抄起洗发水瓶砸过去，隐藏摄像头应声而碎。三秒后，浴室门被敲响。

“破坏节目组设备，再加五十万。”池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吴所畏裹着浴巾踹开门：“你们这是侵犯隐私！”

池骋靠在门框上，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胸膛。他晃了晃手中的平板，上面正是吴所畏刚才怒砸摄像头的画面：“根据合同第83条，录制区域内的所有行为都算节目素材。”

“你——”

“顺便，”池骋突然逼近，浴袍带子扫过吴所畏的小腿，“你刚才的样子，很适合剪进预告片。”

吴所畏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某种危险的荷尔蒙。他下意识后退，后腰抵上冰冷的洗手台。

池骋的手撑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线上：“现在，你是要回房间完成今日的‘亲密任务’，还是继续增加违约金？”

吴所畏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在看到对方眼中玩味的笑意时突然清醒。他冷笑一声，猛地推开池骋：“行啊，不就是演戏吗？老子奉陪到底。”

他大步走向卧室，没看见身后池骋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凌晨三点，吴所畏确认池骋睡着后，悄无声息地溜进书房。月光透过落地窗，为保险箱镀上一层冷银色。

“密码...密码...”他试了岳悦的生日、自己的工号，统统错误。当输入自己生日时，保险箱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里面整齐码放着他大学四年所有勤工俭学记录、七张不同角度的生活照——有他在食堂打饭的，有他在篮球场挥汗如雨的、一沓空白支票，最上面那张金额栏空着，只盖了公司章。

最底层是份崭新的合约，烫金标题《饲养协议》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甲方处池骋的签名墨迹已干，乙方签名栏粘着颗草莓糖——正是他小时候攒一周零花钱才能买一包的那种。

吴所畏的手指微微发抖。糖纸上的生产日期是十五年前。

窗外，无人机的红点无声闪烁，将这一切实时传输到总控室。池骋摇晃着红酒杯，看着屏幕里吴所畏呆立的背影，轻声对黑暗中的人说：“通知剪辑组，把这段放进明天的个人预告。”

郭城宇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玩这么大？”

“这才刚开始。”池骋仰头饮尽杯中酒，“我要他心甘情愿签下那份协议。”

海风掀起窗帘，月光将两个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张缓缓收拢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