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生

飞机穿过云层，窗外的波尔多像一块被阳光烤暖的琥珀。吴所畏靠在舷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汽泡水里浮起的小气泡一个接一个破裂，像极了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跳。

“别紧张，”池骋把毛毯往他肩头拢了拢，“他们只是太想见你。”

“见我是假，催生是真。”吴所畏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排那四个凑在一起的头颅。

池老爷子正把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姜爸爸，姜爸爸转手又塞进郭妈妈怀里，四个人脑袋越凑越近，像在密谋一场小型政变。

果然，飞机还没落地，微信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地蹦出来。

吴所畏滑开手机——

群名“三年抱俩不是梦”。

置顶公告：每日体温、叶酸、运动，缺一不可。

池老爷子甚至把PDF版“备孕食谱”甩进群聊，姜爸爸一秒钟把群名改成“生娃三十六计贯口群”。

吴所畏耳根“腾”地烧起来，手指往右上角一点——退群。

屏幕弹出提示：您已被设为群主，无法退群。

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池骋低笑，把他往怀里按：“退群不如退我。”

吴所畏用胳膊肘撞他，却没舍得真用力。

——

私人飞机落地时，波尔多午后的风卷着葡萄叶打旋。酒庄老板站在柏油路尽头，手里举着写错拼音的欢迎牌，一脸懵地看着从舱门鱼贯而下的“蜜月＋备孕＋奶狗”混合团。

长辈们自带行李传送带。

八只大箱子排成一列，像八节车厢的玩具火车。

叶酸、温度计、排卵试纸、尿布……酒庄管家第一次见这种阵仗，额头汗都下来了。

“新人住左边那栋。”池老爷子中气十足，“房间打通，方便营养师随时待命。”

“奶狗关右边葡萄园。”郭妈妈笑眯眯补刀，“省得半夜吵。”

吴所畏眼皮直跳。

姜小帅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恭喜恭喜，蜜月直接升级军训。”

话音没落，一阵奶声奶气的汪汪从远处传来。

四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冲破栅栏，像四颗出膛的奶糖炮弹，直奔众人脚下。

打头的“池柠檬”嘴里叼着半截葡萄藤，尾巴摇得螺旋桨似的。

它身后三只小跟班，一只踩空摔了个屁股墩，干脆就地打滚。

长辈们瞬间忘了催生。

“狗怎么跑出来的？”

“GPS 项圈失灵？”

“快快快，先抱起来别踩到！”

一阵兵荒马乱。

——

夜深，酒庄主楼灯火通明。

长辈们把奶狗们洗得香喷喷，又喂了羊奶，这才腾出空继续他们的催生大业。

吴所畏和姜小帅被拉到葡萄园测体温，跑五公里。

无人机嗡嗡盘旋，弹幕刷得飞起：

【蜜月变军训现场】

【奶狗陪跑，笑不活了】

跑完最后一圈，吴所畏喘得说不出话。

池骋递水，指腹擦过他汗湿的鬓角：“再坚持三天，我带你私奔。”

吴所畏瞪他：“你先把群解散了再说。”

——

晚上九点，长辈团搬着小板凳挤进监控室，屏幕上八个分屏，无死角对准两对新人的卧室。

吴所畏刚洗完澡，发梢滴水，池骋拿着毛巾在后面追。

姜小帅趴在床上和郭城宇打手游，郭城宇单膝跪在床边给他剪脚趾甲，嘴里还毒舌：“再乱动剪到肉别哭。”

长辈们一脸姨母笑。

突然，所有屏幕齐刷刷黑了。

池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带着点倦懒：“今晚放假，备孕也需要二人世界。”

监控室里一阵沉默。

池老爷子摸摸鼻子：“儿大不由爷。”

——

酒窖里，橡木桶排排站，空气里浮着微醺的果香。

四只奶狗在脚边打滚，尾巴扫过木地板，哒哒哒像小鼓点。

池骋开了瓶年份红酒，木塞“啵”一声，像夜色里的一声叹息。

他递一杯给吴所畏，杯沿轻碰：“长辈催生我们不急，但余生一起急。”

吴所畏抿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一路暖到心口。

另一边，郭城宇把耳机塞进姜小帅耳朵，按下播放键。

低低的鼓点混着少年干净的嗓音——

“生不生都爱你，生几个都随你。”

姜小帅愣住，耳尖一点点染上霞色。

郭城宇歪头看他，月光从天窗漏下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指尖。

奶狗们玩累了，肚皮朝天呼呼大睡。

酒窖里只剩呼吸与心跳。

吴所畏靠在池骋肩头，轻声：“催生团明天继续，今晚先逃家。”

池骋“嗯”了一声，低头吻他发梢。

——

彩蛋一

第二天清晨，酒庄老板把奶狗越狱的监控剪成十五秒宣传片，发到社交媒体。

配文：#蜜月修罗场预订爆满#

评论区一片“哈哈哈”。

彩蛋二

长辈群悄悄改名“五年抱仨也行”，妥协速度肉眼可见。

彩蛋三

返航那天，粉丝溜进酒窖，在橡木桶背后的石灰墙上刻下一行小字：

C&W·G&J·生不生都爱你。

——

跑道尽头，阳光刺眼。

飞机引擎轰鸣，像催促的倒计时。

吴所畏攥着登机牌，指节发白。

池骋握住他的手，掌心相扣。

姜小帅回头，看见郭城宇站在葡萄藤下对他笑，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远处，长辈们挥手，奶狗们汪汪叫。

留下，还是回家？

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