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拉严,晨光顺着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像根扯不断的线,一头牵着现在,一头拽着过去。
我盯着那道光,意识渐渐沉进回忆里。
两年前的郊区别墅,空气里总飘着院子里栀子花的香味。那时我们刚隐婚不久,吴世勋推了部分工作,说是“磨合感情,免得露馅”。现在想想,那大概是我们唯一像“夫妻”的日子。
他话少,但心细。知道我怕黑,每晚都会让管家留盏走廊灯;知道我喝牛奶会腹泻,就让厨房换成了温豆浆,每天早上准时端到桌上;知道我拍哭戏后容易头疼,他的车里总备着缓解神经痛的药,用锡纸包着,怕被别人看到。
有次我拍一场落水戏,深秋的河水冷得像冰,上岸后我冻得直哆嗦,助理递来的毯子根本不管用。正发抖时,一件带着体温的黑色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是吴世勋的。他刚从隔壁剧组过来,站在风口里,自己只穿着件薄毛衣。
吴世勋披着
他说,语气硬邦邦的,却没等我拒绝就转身走了。
那件外套上有他身上的雪松味,裹在身上,居然比暖宝宝还管用。那天收工后,我把洗干净的外套还给他,他接过时指尖碰了碰我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那时我心里隐隐有个念头:这场戏,是不是太真了点?
直到我发现自己怀孕。
验孕棒上的两条红杠,红得让人心慌。我捏着那根小小的塑料棒,在洗手间站了足足十分钟,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像份没写收件人的快递,砸得我手足无措。
我想告诉吴世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们是契约夫妻,这话该怎么说?是该冷静地讨论“要不要留下”,还是该像普通情侣那样,带着点忐忑分享这份意外?
犹豫成了拖延的借口,我揣着这个秘密,过了两天。
第三天傍晚,吴世勋回来了,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他没换鞋,直接走到我面前,手里捏着几张照片——是我和朴灿烈在同学聚会门口说话的照片,角度刁钻,把普通的寒暄拍得像依依不舍。
吴世勋他跟你在做什么?
他问,声音冷得像冰。
苏清颜同学聚会碰到了,说两句话而已
我解释道。
吴世勋说两句话?
他们猛地把照片摔在桌上,照片散落一地。
吴世勋苏清颜,你就这么离不开他?
苏清颜你派人跟踪我?
我看着那些照片,火气直冲头顶。
苏清颜吴世勋,你把我当什么了?囚犯吗?
吴世勋我不跟踪你,怎么知道你背着我见前男友?
他逼近一步,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把我烧化。
吴世勋我们的合同里,可没写允许你搞婚外情。
苏清颜你不可理喻!
我气得发抖,口不择言的喊。
苏清颜这场婚姻本来就是假的,你凭什么管我?
吴世勋假的?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骤然变得空洞,像被抽走了所有情绪。
他摔门而去的瞬间,我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起初以为是气的,直到看到裙摆上渗出的血迹,才慌得浑身发软。我想喊他,想告诉他“我怀孕了”,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次见面,我明明就是在跟朴灿烈告别。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我咳嗽,旁边守着的是管家,眼眶红红的。
管家夫人,您醒了?
苏清颜孩子……
我哑着嗓子问。
管家别过头,没说话,答案已经很明显。
吴世勋是第二天早上来的。他穿着件黑色风衣,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看起来一夜没睡。他站在病床边,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团雾。
吴世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愣住了,他知道了?
吴世勋医生说你怀孕三周了。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吴世勋苏清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你怀了孩子,我绝不会跟你说那种话
吴世勋你就这么不爱我吗,所以连孩子的事也不肯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还有浓浓的……自责。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眶,突然说不出话。是该怪他跟踪我,怪他不信任我,还是该怪自己犹豫不决,没能早点说出那个秘密?
苏清颜对不起……
我低下头,眼泪掉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吴世勋孩子没了,对不起有用吗?
他转身走出病房,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就像隔了条河。他依旧履行合同里的义务,却再没给过我好脸色;他会在家族聚会上牵我的手,却在无人处立刻松开,指尖的温度都带着刻意的疏离。
那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秘密,那个没能留住的孩子,成了横在我们之间的冰山,冻住了所有可能。
我从回忆里抽离,窗外的阳光已经变得刺眼。客房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叠得整齐的被子,像从未有人睡过。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个夭折的孩子,那场失控的争吵,像根刺,扎在我们心里,拔不掉,也忘不掉。
也许,这场契约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