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账本

\[正文内容\]

铁皮在手肘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我屏住呼吸往前挪。林小满的马尾扫过我下巴，带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这味道让我想起十年前她转身离开时，发梢也是这么扫过我的衬衫领口。

"别动！"她突然抓住我手腕。

下方仓库传来金属碰撞声，白大褂男人正用撬棍敲打水泥地。我贴着她耳畔低语："等他走远就——"

"嘘！"她冰凉的手指抵住我嘴唇。我这才发现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后颈细密的汗珠洇湿了我的袖口。

对讲机杂音刺破寂静："账本绝对在这附近，老板说里面有能要陈家人命的东西。"

我瞳孔骤缩。父亲失踪那晚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攥着酒瓶砸碎玻璃窗，说有人要害我们全家。后来陆大山说是他自己摔的，可现在想来...

林小满用指甲在我掌心快速划拉着，指尖擦过皮肤时微微发烫。她塞给我纸条的动作像在交付生命，"去码头，别回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一把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她肩骨撞上铁皮管。她扯掉我的袖扣，露出十年前她送的手链残片。那是我们考上高中那天，她在夜市摊上挑的十块钱银链。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调虎离山？"我压着嗓子吼，喉咙里泛起血腥气。

黑衣人破门声逼近，铁门被踹得哐当作响。她终于直视我眼睛，泪水在睫毛上凝成水珠："我欠你的，得还。"

转身时一滴泪甩在我手背。我攥着纸条往荒草丛撤退，踩到半截高跟鞋鞋跟。背后传来三声枪响，不知是真是假，喉头发紧却不能停留。

火光照亮她跑向反方向的剪影，红色卫衣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这蠢女人，穿什么不好非要穿红的。我咬牙钻进齐腰的狗尾巴草丛，裤脚被露水浸透。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跳出来："小心阿强"。荧光字迹在纸条背面浮现，和她写的码头地址重叠在一起。

阿强？我盯着远处晃动的手电筒光束，想起今天早上他偷偷抹掉的电脑记录。这王八蛋最近老是躲着我抽烟，烟灰缸里还有带logo的糖纸...

仓库方向传来重物倒地声，紧接着是林小满的尖叫。我握紧从黑衣人那儿抢来的钢管，指节发白。她引开追兵时故意喊疼，这招对我没用，小时候她摔跤从来不叫唤。

草叶割得脖子发痒，我摸到废弃的灌溉渠。十年前我和她在这里捞过被冲走的作业本，那天她裙子被钩破，陆大山非说我带坏她。现在想想，那时候的麻烦多单纯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黑衣人举着枪搜查。我蜷在腐烂的木板下，鼻尖贴着潮湿的泥土。他们经过时，我闻到熟悉的古龙水味——是陈启航专用牌子。

"老板说那女的很重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听说她爸当年收了咱们老板的钱，才逼她嫁过去？"

"嘘，这事别乱说..."

等脚步声消失，我爬出水沟，发现衬衫口袋里的纸条被浸湿。码头地址模糊成墨团，只有"小心阿强"四个字越发清晰。手机又震起来，阿强发来定位："哥，我在消防通道等你！"

这王八蛋肯定有问题。我记得上周直播时，他偷偷拍了林小满手腕上的戒痕。当时他说是为新梗做素材，可那表情比见了鬼还吓人。

我绕到厂区后门，老远就看见阿强蹲在生锈的卷帘门边。他看见我时猛拍胸口："可算等到你了！我刚联系了警察——"

"少扯淡！"我把钢管抵在他喉结上，"你给陈启航当卧底多久了？"

他吓得尿裤子："天地良心！我要是敢背叛你，天打五雷轰！"

我揪住他衣领往墙上撞："那你抹掉的电脑记录是什么？烟灰缸里的糖纸又是谁的？"

"那、那是..."他裤裆湿了一大片，"我、我是怕你看了难受..."

远处传来发动机轰鸣，一辆黑色轿车冲出厂门。我松开阿强冲过去，车尾灯映出副驾驶上一抹红色。林小满趴在座椅上，手脚被捆住，嘴被胶带封着。

"追！"我踹了阿强一脚，"你他妈要是敢耍花招——"

话没说完就被枪声打断，子弹擦过我耳边打进土里。阿强抱头蹲下："是陈启航的人！他们连我都骗了！"

我看着远去的车灯，攥紧写着码头地址的纸条。火光中，我仿佛又看见十八岁的那个雨夜。林小满把录取通知书扔在地上，说我不配当她男朋友。现在想来，那张志愿表上的字迹确实不像她的。

"去码头。"我把钢管插回后腰，"这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玩我们。"

阿强发动面包车时，我偷偷检查手机。匿名短信又来了："救她，但别信任何人。"发件人号码显示注册地在本市，和之前威胁林小满的短信是同一个区号。

车轮碾过碎石，我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十年了，我总以为自己恨她，可刚才看到她被绑架的样子，心里还是像被人捅了一刀。这蠢女人，连逃命都不会。

\[未完待续\]面包车在盘山路上颠簸，阿强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厉害。我盯着他袖口残留的糖纸折痕，那是陈启航公司定制款——上周直播时他还拿这个开玩笑，说能折成天鹅送给女粉丝。

"转弯！"我突然按住他手腕。

后视镜里有辆车尾灯闪了三下。我扯开副驾驶储物箱，几包褪色的喉糖下面压着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在车厢里炸开："...求你放了陆天昊，要账本给你就是..."

阿强猛打方向盘，车头撞上护栏。我扑过去掐他脖子："你他妈连她录音都存着？"

"听我解释！"他鼻涕都吓出来了，"那天我在茶水间捡到的，我以为是..."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话音。三辆黑车截断去路，挡风玻璃上映出陈启航标志性的劳力士表带。我踹开侧滑门跳进灌木丛，听见阿强在车上大喊："哥！密码箱在备用轮胎里！"

这王八蛋居然还带着东西。我记得出发前他特意换了新轮胎，当时还以为是怕山路爆胎。现在想来，那箱资料根本没丢，从通风管道出来他就偷偷藏起来了。

我贴着岩壁往前蹭，手机又震起来。匿名短信写着："九点方向水泥管"。抬头就看见锈迹斑斑的管道口，十年前防汛时我和林小满在这躲雨，她说这里藏着通往码头的暗渠。

脚步声从背后包抄过来，我钻进管道时踩到半块蓝白校徽。那是我们高中毕业时埋的时光胶囊，当时她说等十年后一起挖出来。现在只剩破碎的瓷片割破指尖，血腥味混着铁锈味直冲鼻腔。

管道尽头透出微光，隐约听见皮鞋跟敲击水泥地的声响。我屏住呼吸往外爬，突然被拽进阴影里。熟悉的茉莉香混着消毒水味，林小满的手指在我掌心快速划动——这次不是纸条，是她手腕渗出的血。

"他们改装了排水系统。"她嘴唇贴着我耳廓，"货车从地下通道进出，账本存在冷冻仓库。"

我抓住她发抖的手腕按在墙上，月光透过裂缝照见她锁骨处的针孔。这蠢女人，又给自己注射镇静剂。上次她犯头疼强行扎针的样子突然涌上来，喉头发紧："谁逼你打的？"

她别过脸时，我看见她卫衣领口露出半截绷带。远处传来犬吠，她把我推进更窄的支管道："这次是真的调虎离山。"

我咬牙攥紧她衣角："那你往哪调？"

"去救个人。"她扯开我手指的动作很轻，"你爸还在陈家地下室。"

这话像颗子弹射进太阳穴。父亲失踪那晚摔碎的酒瓶、陆大山说的醉话、白大褂男人找的账本，所有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画面。我拽住她手腕时摸到冰凉的金属圈——绷带下藏着微型定位器。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她突然踮脚亲了下我嘴角。温热的血味在唇齿间蔓延，不知是谁的。"别碰那个定位器。"她在我愣神时退开，"否则他们会知道我在撒谎。"

我眼睁睁看着她跑向有光的方向，红色卫衣消失在转角。手机又收到匿名信息："现在去冷冻仓库西三区，趁他们转移目标。"

掰开她留下的绷带，微型芯片掉进掌心。这女人把保命的东西给了我，自己带着假信号引开追兵。我捏着芯片往反方向跑，路过废弃的配电箱时，瞥见阿强藏在里面的录音笔最新日期：三天前。

原来从通风管道开始，他就一直在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