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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要不……”祁沂的声音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惊惶，指尖抠着音箱边缘的划痕，话没说完就被单谨打断。

“不行！”单谨的声音陡然拔高，面膜纸边缘的精华液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往下淌，滴在锁骨处。

她那头标志性的雾茶色卷发随意披散着，几缕龙须刘海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脸颊两侧——明明刚过四十，肌肤却紧致得看不见细纹，连鼻尖的痣都透着股鲜活的俏意，和她此刻炸毛的样子格格不入。

她踩着拖鞋“噔噔噔”冲上楼梯，停在祁沂那间堆满杂物的小储藏室门口，目光扫过地上歪倒的蓝牙音箱：“就简单拍两下，新买的玩意儿都这样。”

说着扬手就往音箱顶上拍，“啪！啪！”两声脆响，那滋啦作响的电流声果然戛然而止。

“瞧见没？这不就好了吗！”单谨挑眉，得意地用指腹戳了戳面膜，“少跟你那班同学学些有的没的，整天疑神疑鬼。”

祁沂抿着唇没说话，蹲下去把音箱扶起来。储藏室的窗没关，热风卷着灰尘灌进来，吹得她后颈发痒——她总觉得刚才那噪音里，除了电流声，还有别的东西在哭。

楼上的天台，祁煊还晕乎乎地站在原地。

世界像是被按下过静音键，又突然被猛地松开。风卷着远处的蝉鸣涌过来，带着草木被晒焦的苦味，他盯着安浅乐泛红的脸颊，喉结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刚才把“冰箱里有冰袋”说得又急又快，像怕被什么打断。

安浅乐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点细小的火星灰：“谢啦。”声音有点虚，大概是被刚才的噪音震得还没缓过来。

祁煊“嗯”了一声，转身往楼梯口走。

脚下的水泥地烫得惊人，他走得急，拖鞋底差点粘在地上。刚推开天台门，就听见楼下单谨又在数落祁沂，说她“整天摆弄些破烂玩意儿”，祁沂没顶嘴，只听见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是在收拾地上的狼藉。

他摸出手机时，指尖还在发颤。

解锁屏幕的瞬间，私信提示音像炸开的鞭炮，“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最顶上的“相亲相爱家族群”标着99+，点进去一看，全是七大姑八大姨在讨论刚才那声巨响——“是不是哪里爆炸了？”“我家狗吓得钻床底了！”“小沂没事吧？”

祁煊随手划了划，退出群聊，点开另一个标着“群主被判（57）”的对话框。

刚加载出来，就看见一个顶着“A市南大录取通知书”头像的ID跳了出来，头像是P的，把通知书上的名字改成了花体艺术字，还加了道金光特效。

【A市南大大学】：少爷驾到，通通闪开😎

紧接着，屏幕就被铺天盖地的录取通知书照片淹没了。有打码的，有怼脸拍的，还有人故意把分数条P成红色加粗字体，唯独这个“ A市南大大学”，每隔三分钟就发一次自己那张P过的通知书，连个性签名都改成了：“A市南大大学新生——沈家大少爷，沈安澈！！！”

祁煊扯了扯嘴角。

群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沈安澈。自从查出高考分数够上一本线，他就像中了邪，天天拿着这张P图在群里刷屏，恨不得给每个群员发私信报喜。

底下早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无期徒刑”——意思是他这炫耀的劲儿，得判个无期才能消停。

【㫪】：strong 哥🙄

【A市南大大学】：你懂什么😒

【A市南大大学】：你就是纯纯的羡慕嫉妒恨

【㫪】：啊对 我就是羡慕嫉妒恨[阴阳怪气]🙄

……

聊天记录像滚雪球一样往上堆，祁煊手指一顿，敲了行字发出去。

【祁煊】：@A市南大大学 别装了哥 B市柏林安大学

【祁煊】：伤感 别在我们身上找快感

消息刚发出去，底下立刻跟了一串附和的。

【时瑜】：+1 我作证，那天查分我在他家，亲眼看见他查的柏林安大学录取线

【一颗小土豆】：呜呜呜沈哥太狠了，明知道我们大部分二本线徘徊，还天天刺激我们

【㫪】：重点是柏林安啊！他不是一直说要去A市吗？

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

祁煊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一块亮斑，像沈安澈以前总爱别在书包上的那个反光挂件。

整个高三（二）班都清楚，沈安澈有个从高一开学第一天就在一起的女朋友。俩人是真的甜，下课一起去小卖部抢最后一瓶冰可乐，晚自习偷偷在草稿纸上画对方的简笔画，连月考排名都像约好了似的，总能紧紧挨在一起。

双方家长见过面，笑着说“等你们考上大学就订婚”，连班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俩人情商高，从不在课堂上腻歪，成绩还稳居年级前十，活脱脱从青春小说里走出来的范本。

变故是在高三下学期。

女生家里突然搬家，转去了B市的一所重点高中。临走前，沈安澈在高铁站抱了她很久，俩人对着手机屏幕勾手指，说要考A市南大，说要在樱花大道上牵手散步。

可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女生先一步发了消息：“沈安澈，我们分手吧。”

没有理由，没有缓冲，连带着微信、QQ、手机号，全被拉黑了。沈安澈像疯了一样找她，最后才从女生以前的同桌那里打听到，她考上了B市的柏林安大学——那是她爸妈的母校，也是她曾经最抗拒的学校。

那天晚上，祁煊在小区篮球场找到沈安澈。他就坐在篮筐底下，背对着入口，手里捏着两张揉皱的南大专升本招生简章，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祁煊没敢靠近，只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两年多……我怎么可能……”

风吹过天台的遮阳伞，发出“哗哗”的声响。祁煊退出聊天界面，看见安浅乐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口，手里还捏着那只打火机，阳光照在他脸上，红扑扑的热意里，好像藏着点别的情绪。

“冰袋。”祁煊举起手里的塑料袋，里面的冰袋正冒着白气，“再不用就化了。”

安浅乐“哦”了一声，接过冰袋往小腿上贴，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喟叹一声。沉默在俩人之间蔓延，远处突然传来单谨的喊声：“祁煊！下来吃饭！”

他应了一声，转身时，手机又“叮咚”响了一下。

是“ A市南大大学”发来的私信，只有一句话：

“祁煊，你说她会不会……也在看这个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