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冰汽水炸开的甜香,混着青草被晒焦的味道,热得让人发懒。
安浅乐盘腿坐在天台的遮阳伞下,手里的仙女棒正燃着金色的火花,“嗤嗤”的轻响里,细小的火星随风飘远,落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就灭了。
“燃完了。”她㇏把烧黑的竹签丢进脚边的纸筒,又从盒子里抽了一根新的,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祁煊还在背单词。淡蓝偏白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贴在额角,银白的六菱形镜片反射着阳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左手捏着英语书,右手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嘴里念念有词:“abandon,放弃……abandon……”
“喂,”安浅乐晃了晃手里的仙女棒,“火机。”
祁煊没抬头,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过去。金属外壳被晒得发烫,安浅乐接过来时“嘶”了一声,他才抬了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掠过他泛红的指尖,没说话,又低头看向书本:“addiction,成瘾……addiction……”
安浅乐憋着笑,双手举着仙女棒凑过去。祁煊腾出捏书的手,按下打火机的按钮,橘红色的火苗窜起来,舔舐着仙女棒的顶端。阳光正好斜斜地照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恰好落在他眼底,像是揉碎了的星星。
“谢啦。”安浅乐看着重新燃起的金色火花,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祁煊“嗯”了一声,视线落回书本,嘴唇翕动:“adolescence,青春期……”
“滴——”
手机提示音刚响了半声,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掐断。
“滋滋——嗡——”
像是老旧的收音机被调到了错误的频段,又像是高压电穿过劣质电线,尖锐的噪音猛地炸开,带着震耳欲聋的嗡鸣,直冲耳膜。
安浅乐手里的仙女棒“啪”地掉在地上,火花溅到小腿上,烫得他疼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一屁股坐在滚烫的水泥地上。
“操!”他捂着耳朵,感觉脑袋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什么鬼东西!”
祁煊的反应更快。
他几乎是瞬间就捂住了耳朵,眉头死死皱起,脸色白得像纸。英语书掉在地上,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乱翻,他身体微微发抖,喉结滚动着,似乎想喊什么,却被那噪音堵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阳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住了,天台上的风突然变得阴冷起来。那电流声还在持续,像是有生命般,钻进耳朵,顺着血管流遍全身,震得骨头缝都在发麻。安浅乐看见祁煊的镜片在发抖,反射的光也变得支离破碎,像他此刻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那噪音终于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耳边持续的嗡鸣。
“妈!妈!音箱又坏了!”祁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喊叫,“你看这破玩意儿!”
紧接着是“砰砰”的拍打声,大概是在捶那台老旧的蓝牙音箱。
单谨(祁煊的妈妈)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带着被惊扰的愠怒:“死逼的!一天天的就知道瞎折腾!”
祁煊猛地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英语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顺着声音往楼梯口瞥了一眼,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烦躁。
安浅乐还坐在地上,小腿上的灼痛感此刻才清晰起来。他看着祁煊站起身,僵硬地往楼梯口走,背影透着一股被打断的不耐,忍不住喊道:“喂,等等!”
祁煊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你的打火机。”安浅乐捡起掉在脚边的打火机,朝着他的方向晃了晃,“还你。”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散。祁煊沉默了几秒,才闷闷地说了句:“不用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沙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梯间。安浅乐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发烫的打火机,突然觉得刚才那阵噪音里,好像夹杂着别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有人在哭。
她捏紧了打火机,抬头看向阴沉下来的天空。远处的云团正在聚集,看样子,下午可能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