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芒的女儿小光穗三岁时，最爱玩“光影茧”。那是颗拳头大的透明球，里面裹着团流动的光雾，是用老银杏的光影年轮和记忆泉的泉水凝结成的。摇一摇茧，光雾会散开，映出些软软的影子：是1941年婉清给小场记梳辫子的手，是1950年巴图爷爷给骆驼刷毛的袖口，是星芒小时候追猫时，被月光拉长的调皮身影。
“爸爸说，这是光在睡觉。”光穗把茧抱在怀里，脸颊贴着球面，能感觉到光雾在轻轻起伏，像有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小星芒笑着摸她的头，指尖划过茧上的纹路——那些纹路是用他童年画的“光河图”印上去的，此刻正慢慢显露出新的图案：光穗自己的小手印，印在茉莉花瓣的中心。
“光影托儿所”的摇篮很特别。摇篮的藤条里织着光影种子的纤维，宝宝睡着时，纤维会释放出淡淡的光雾，在天花板上投出温柔的影像：有的是《雾中花》里婉清编花环的慢镜头，有的是巴图爷爷的骆驼在沙漠里散步，光穗的摇篮投出的，是片晃动的茉莉田，田埂上，个穿宋代服饰的小姑娘正举着皮影跑，影子投在花田里，像条发光的小溪。
“这是‘光的摇篮曲’。”保育员阿姨轻声说，“让宝宝从小就认识这些光里的朋友。”
光穗第一次会爬时，摇篮的光雾突然变亮，映出段新影像：1975年的非洲草原，卡玛的小女儿正趴在放映机旁睡觉，中国师傅给她盖了件蓝布衫，衫角绣着朵茉莉——蓝布衫的纹路，竟和光穗身上的襁褓一模一样。
七岁的小光穗发现了“记忆露珠”。在“光影湿地”的清晨，荷叶上的露珠里藏着小小的“光核”，用手指戳破露珠，光核会飘出来，变成片透明的胶片，上面印着段被遗忘的小事：有片胶片印着1941年片场的伙夫，偷偷给生病的婉清煮姜汤，说“姑娘家要暖着身子”；还有片印着α星系的孩子，把光影叶标本埋进土里，说“等它长出新叶，就知道地球的光来过”。
“这是光舍不得丢的‘碎故事’。”光穗把胶片夹进画册，画册的纸页突然变软，像片荷叶，托着胶片慢慢展开，变成幅长卷：从唐代画师调颜料，到婉清外婆纺线，再到她自己戳破露珠的瞬间，所有碎片在长卷上连成线，线的尽头，是颗正在发芽的种子，芽尖顶着片小小的茉莉叶。
“光影市集”的“盲盒墙”前，总围着群孩子。墙上的格子里，摆着用光影种子做的盒子，打开后可能跳出段声音、缕香气，或是片带着温度的胶片。光穗抽到的盒子里，飘出缕皂角香，跟着香走，竟在市集角落找到个老摊位——摊主奶奶正用记忆泉的水洗衣物，木盆里的泡沫上，浮着些小小的光影：是1941年婉清的外婆在河边捶衣裳，泡沫里映着婉清在城里拍戏的海报。
“这是‘光的气味线’。”奶奶笑着拧干衣裳，水珠落在石板上，溅出的光斑里，能看见两代人的手在同时捶打衣物，动作重合得像面镜子，“气味记故事，比眼睛记得更久呢。”
光穗把自己的小手帕放进盆里，手帕捞出来时，上面多了朵茉莉印，印子的纹路里，藏着星芒小时候画的“光河图”——原来光的传承，连洗衣的泡沫都在帮忙。
十岁的小光穗成了“光影拾荒者”。她的小布包里，总装着些从各处捡来的“光的碎片”：片沾着火星尘土的茉莉花瓣（是阿柚带回来的）、块刻着“民国三十八年”的粉笔头（写过《雾中花》的台词）、半张被雨水泡软的电影票根（1952年，有人在票根背面写“和阿妹看完这场，就娶她”）。
她把碎片放进“光影拼贴簿”，簿子会自动把碎片拼成完整的故事。有次拼到块褪色的糖纸，糖纸里的光核突然亮了：1950年的沙漠，巴图爷爷的小孙女把块水果糖塞进放映机，说“给机器也尝尝甜”，糖纸落在沙里，被月光腌成了“光的蜜”。
“你看，机器也会被甜到。”光穗举着拼贴簿给爷爷星芒看，星芒指着糖纸旁新拼出的影像：光穗自己正把颗水果糖放进“光影茧”，茧里的光雾突然泛起甜香，像在笑。
“全球光影日”那天，小光穗跟着爸爸去了东郊制片厂。老摄影棚的光窗下，摆着排“记忆花盆”，每个花盆里都种着株光影种子，花盆上刻着捐赠人的名字：有“1941年片场的伙夫”，有“1975年非洲草原的卡玛女儿”，有“α星系的小光影使者”，还有个新花盆，刻着“小光穗 三岁 赠光”。
花盆里的茉莉开花时，所有花瓣突然同时转向光窗，月光穿过花瓣，在地上织出的银网里，站满了模糊的人影：唐代画师握着笔，婉清鬓角的茉莉在风里晃，巴图爷爷牵着骆驼笑，星芒小时候追的那只猫，正踩着光网的纹路，慢悠悠地走……他们的手，在光网中心轻轻握在一起，掌心托着颗新的光影种子，种子上，印着小光穗的笑脸。
“这才是桥的样子啊。”小光穗轻声说。她忽然明白，所谓“月光织就的影视桥”，从不是冰冷的技术，也不是遥远的传奇，是代际之间递出的那碗姜汤，是陌生人共享的那块糖，是每个普通人在月光下，悄悄为别人点亮的那束微光。
此刻，老摄影棚的灯亮了，新的剧组正在拍夜戏。年轻的女主角对着镜头笑，鬓角别着朵新鲜的茉莉，和1941年婉清的样子，像极了。光穗看着她，忽然想起奶奶小露芽说的：“光从来不是复刻过去，是带着所有温暖，往新的故事里走。”
她从布包里掏出片刚捡的“记忆露珠”胶片，轻轻放在新剧组的场记板上。胶片在月光里慢慢融化，融进场记板的木纹里，将来某天，或许会有个像她一样的孩子，在这块板上，摸到属于今天的光。
月光还在织，桥还在长。
只要还有人愿意弯腰，捡起光落在地上的碎片，愿意伸手，接住前人递来的微光——
这条光河，就永远不会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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