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角，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已悄然跳到“23:47”。写字楼顶层的落地窗外，是沉入墨色深渊的城市，零星灯火如同溺毙者徒劳伸出的手。空调低鸣像濒死者的喘息，格子间空荡得令人心悸——最后一盏顶灯在她保存方案的瞬间熄灭，四周瞬间被粘稠的黑暗吞噬。她摸索着抓起包，指尖冰凉。
电梯缓缓下沉，厢壁金属映出她苍白倦怠的脸，如同一枚被遗忘在生锈铁盒里的旧画像。“叮”的一声，冰凉的穿堂风裹挟着雨丝扑来，路灯在水洼上碎裂成无数跳动的光斑。她裹紧单薄外套，疾步没入雨帘，高跟鞋急促叩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街道上如同不安的心跳。手机屏幕在衣袋里突兀地亮起，嗡鸣震动贴着肋骨传来，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划开屏幕，“微信”图标上悬着刺眼的红点——“‘财源广进666’邀请您加入群聊”。昵称陌生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疲惫蚕食着警惕，指尖悬停片刻，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接受”。
群名庸俗得毫无特征——“财源广进666”。群内却沸腾得如同滚油！消息瀑布般刷屏：
“财神爷显灵了！上次任务刚完，这次轮到谁发财？”
“@所有人，新手福利包马上发！手快有手慢无！”
“求转运！最近倒霉透了，给我个大包吧！”
无数头像在黑暗中疯狂闪烁。一只眼珠血红的招财猫不停跳跃；一尊咧嘴大笑的弥勒佛表情诡异；还有一个头像，干脆就是一团模糊不清、不断蠕动旋转的灰雾，看得人头晕目眩。昵称更是光怪陆离：“索命无常”、“夜半财神”、“深渊来客”……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苏然的脊背。
她下意识想点退出，手指却僵在那里。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也许……抢一个就走？就当是加班费了？
念头刚落，一个巨大、刺目的金色红包图标，伴随着刺耳的铜钱碰撞音效，骤然炸满了屏幕！
**“午夜福利！开门红大吉大利！@所有人”**
发红包者的头像，正是那团混沌的灰雾，昵称——“引路人”。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苏然几乎屏住了呼吸，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狠狠戳向那片金色！屏幕猛地碎裂成一片旋转的金屑，随即跳出猩红硕大的字体：
“恭喜发财！苏然 是运气王！抢得：444.44 元！”
数额清晰得近乎狰狞。“444.44”——如同批量印刷的死神徽章。收款成功的提示紧随而至，冰冷的数字瞬间躺进了她余额的前排。这本该是令人狂喜的馈赠，可苏然盯着那串重复的“4”，胃里却泛起一阵冰凉的、黏腻的恶心。
群里登时炸裂！
“卧槽！新人手气逆天！”
“444.44？新手光环这么猛吗？！”
“@苏然，恭喜发财！开门红！准备好咯！”
最后那句“准备好咯”，像冰冷的蛇信舔过她的神经末梢。发信者是“夜半财神”，那个弥勒佛头像。苏然手指冰凉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准……准备什么？”
消息像石沉大海。
只有那个灰雾头像——“引路人”，在死寂中缓缓浮出，一行字带着铁锈般的质感浮现：
“运气王已出。任务即将下达。请‘苏然’稍安勿躁，静待午夜钟声。”
午夜钟声？
苏然猛地抬头。手机屏幕顶端的时间数字，闪烁着：23:59。
窗外，一滴冰冷的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轨迹狰狞如泪。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指尖触到的红包滚烫如烙铁，那串“444.44”的数字在寂静中无声尖叫。电梯抵达的“叮咚”声在身后空洞地回荡，像催促的脚步。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午夜将至，这扇门后等待她的，是空无一人的公寓，还是别的什么？
胡同深处，一只黑猫倏地窜过，绿莹莹的眼珠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苏然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她推开了公寓楼沉重的单元门，门轴发出一声悠长、嘶哑的呻吟。
门内的黑暗更浓稠了。
任务是什么？那个灰雾头像背后，究竟是人是鬼？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串猩红的“444.44”像个烙印，刻进了她的掌心，也刻进了这个无法回头的夜晚。这从天而降的“财运”已然签收，而她付出的代价，此刻才露出它深渊般的第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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