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金属闭合的“咔哒”声在狭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像某种啮齿动物咬断了最后一根神经。苏然背靠着冰冷的厢壁，手机屏幕的光像一团幽绿的鬼火，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那条来自“引路人”的信息，如同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视网膜：
【任务：幸运的果实】
内容：于凌晨03:00整，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面对一面镜子，削完一颗完整的苹果。苹果皮必须保持不断。
时限：本日内完成。
提示：断落的果皮，将带走你的一部分。
——财源广进666管理员
“带走一部分？”苏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一部分什么？”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勒得她呼吸困难。群里死寂一片，再无人发言，只有那条任务信息如同墓碑般矗立在聊天记录顶端。那个昵称“夜半财神”、顶着诡异弥勒佛头像的家伙，私信图标悄然亮起，点开只有一句：
【抓紧哦，苏然。苹果断了，人也就‘断’了。后面排队领任务的兄弟可不少呢。】后面附着一个咧嘴淌血的微笑表情。
“嗡——”电梯猛地震动一下停下来，门开了。外面是熟悉的三楼走廊，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让她眼前发花。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家门，反手重重锁上三道锁链，背抵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喘息。安全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凌晨三点，镜子，黑暗，不断裂的苹果皮……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滋长恐怖的温床？那个群，根本不在乎物理上的门锁。
墙上的挂钟指针不急不缓地走向午夜零点。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钝刀在心上磨。苏然打开冰箱，里面孤零零躺着一盒酸奶和两颗苹果——超市打折时买的，表皮鲜红光滑，像凝固的血珠。她拿起一颗，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苹果皮必须保持不断……”她喃喃自语，冲到厨房翻出一把最轻薄锋利的水果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芒。她深吸一口气，抽了张纸巾垫在水槽里，拿起一颗苹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刀尖抵在果蒂旁。
刀锋切入果皮，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手腕极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睛死死盯着刀刃与果皮接触的那条细线。一圈，两圈……薄如蝉翼的果皮均匀地垂落下来。就在削到三分之一处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喵嗷——！”凄厉得如同婴啼！
苏然手猛地一抖！
啪嗒。
一截不足三厘米的苹果皮，无声地掉落在洁白的纸巾上，像一条僵死的、猩红的小虫。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她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任务提示冰冷的话语在脑中炸响：“断落的果皮，将带走你的一部分。”带走了什么？现在？还是凌晨三点？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猛地抬头看向客厅的落地镜。镜子忠实地映出她苍白的脸和惊恐瞪大的双眼。就在她的影像旁，镜面深处那片本该是身后墙壁的黑暗里，似乎……极其短暂地……晃动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贴着镜面飞快掠过，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无法辨别的残影。
“谁？！”苏然失声尖叫，水果刀“当啷”一声脱手掉进水槽。她猛地转身，背死死抵住冰冷的橱柜，双眼惊恐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只有窗帘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幻觉？刚才削断果皮时产生的极度紧张引发的幻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她不敢确定。那颗削了一半的苹果滚落在水槽边，断茬处暴露的果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惨白刺眼。
凌晨两点五十五分。整个屋子像沉入墨黑的深海底。所有光源都被苏然提前关闭，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窗外最后一点城市微光。绝对的黑暗，浓稠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恐惧在无声地鼓噪。
苏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对着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她手里紧紧攥着另一颗苹果——她跑遍楼下三家24小时便利店才找到的，一颗表皮几乎毫无瑕疵的蛇果，红得发暗。那把轻薄的水果刀就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毯上。冰凉的镜面仿佛贴着她的脊背，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吸力，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她甚至能感觉到镜子里那片浓重的黑暗正在凝视着她。三点整。手机屏幕在裤袋里发出极其微弱、几乎被黑暗吞没的蓝光——预设的闹钟震动了一次。
时间到了。
苏然的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她摸索着拿起刀，拿起那颗冰凉的苹果，然后，用一种近乎悲壮的缓慢动作，一点一点地……转过身。黑暗吞噬了所有轮廓，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面的方向，就是那面巨大、沉默的镜子。她能想象镜子里，一个模糊的黑影也正拿着苹果对着她。
黑暗中，视觉被彻底剥夺，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刀刃贴上果皮那微不可闻的“嚓”声，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仿佛就在耳膜深处响起的……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像指甲在粗糙的墙面上划过。她甚至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铁锈混合着陈年灰尘的味道？这绝不是她家里该有的气味！苏然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强行压下尖叫的冲动。她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右手手腕上。指尖感受着果肉的弧度，刀锋贴着表皮，以最轻最稳的力道向下旋转。一圈，又一圈……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刀刃与果肉分离时那丝滑又充满危险的触感。汗水浸湿了她的掌心，又变得冰凉粘腻。她不敢停歇，不敢回想，更不敢去思考镜子里的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或者……镜子里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终于，刀刃绕回了起点。一颗完整的、光溜溜的苹果，沉重地落在她汗湿的掌心。而那薄如纸、不断裂的猩红果皮，则像一条诡异的蛇，软软地垂落在她的手腕上，末端还连着一点果蒂。结束了？
就在她心神微微松懈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从她正前方——那面镜子的方向——传来！像是……玻璃表面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苏然浑身僵硬，血液瞬间凝固！她猛地抬起头，瞳孔在黑暗中徒劳地放大。就在她目光所聚的方向，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冰冷、幽绿的荧光，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只有绿豆大小，散发着非人的寒意，悬在半空。
那不是镜子反光！那光点……像一只眼睛！一只在绝对黑暗中睁开、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苏然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颗刚削好的苹果，狠狠砸向那点幽绿荧光的方向！
砰！哗啦——！
苹果砸在镜面上的闷响，伴随着某种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
啪嗒。啪嗒。啪嗒。
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漉漉的质感。像血。
与此同时，苏然口袋里那部沉寂了许久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嗡——嗡嗡嗡——！急促得如同催命符！
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远比镜中的绿眼更让她恐惧。她哆嗦着手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像一小块燃烧的冰。
“财源广进666”群聊图标上，鲜红的“99+”标记刺得她眼球生疼。她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点开。信息瀑布般冲刷而下：
【夜半财神】：@苏然 牛逼！任务完成！开门红啊！
【深渊来客】：呵呵，第一个任务就过了，好运能持续多久？】
【招财猫（红眼）】：新人有两下子！坐等发奖励！】
【引路人】：成员‘苏然’，完成首轮任务。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一条系统提示紧接着弹出：
“‘引路人’发送了一个专属红包”
猩红的红包图标，如同凝固的血滴，悬在屏幕中央。苏然盯着它，胃里翻江倒海。窗外，城市死寂。黑暗中，滴答声似乎停了。那点幽绿的光也消失了。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和额头上冰冷的汗珠。奖励？这用命搏来的“奖励”背后连接的，究竟是生路，还是更深的炼狱？她指尖悬在红包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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