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与龙舟并航，夜色中的太湖泛着粼粼波光。沈清瑶回到船舱，苏夫人已在角落里蜷缩着睡去，眉头却依旧紧蹙，像是还在被噩梦缠绕。她将一件披风轻轻盖在苏夫人身上，转身时正撞见太子站在舱门口，手里端着一盏油灯。
“沈小姐，陛下在甲板议事，让我来看看情况。”太子的笑容依旧温和，目光扫过苏夫人时，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清瑶不动声色：“有劳殿下挂心，苏夫人只是受了惊吓，歇息片刻便好。”她侧身让出位置，“殿下若没事，我先去甲板了。”
擦肩而过时，太子忽然低声道：“沈小姐可知，柳嬷嬷的儿子如今在东宫当差？有些旧事，或许他能说上一二。”
沈清瑶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太子眼中带着似是而非的善意，让她心里那点疑虑更重了些。“多谢殿下告知，改日定当请教。”
甲板上，萧弈正对着地图凝神思索，秦风站在一旁低声汇报。见沈清瑶过来，萧弈抬手指向地图上的莲花渡：“溶洞入口在水下三尺，只有退潮后的一个时辰会露出水面。瑞王在这里囤积了三年的兵器，光是火铳就有五百杆。”
沈清瑶俯身细看，地图上标注的溶洞呈分叉状，像条潜伏在水底的巨蛇。“左右两个岔洞，哪个是兵器库？”
“秦风查到的消息是左洞，但不排除瑞王设了陷阱。”萧弈指尖敲了敲右洞的位置，“我带一队人走左洞，老陈带精锐守在入口，你和秦风去右洞探查，若有埋伏，立刻发信号。”
“为何不让我跟你一起？”沈清瑶蹙眉。
“右洞更可能藏着别的东西。”萧弈看着她，目光深邃，“李贵妃的妹妹提到红绣鞋，苏州知府的小妾却把它送给了瑞王——瑞王未必会带在身上，最可能的就是藏在自己的地盘。”他顿了顿，补充道，“太子……你多留意些。”
沈清瑶心头一震，原来他也察觉到了异样。
天色微亮时，船队在离莲花渡十里外的芦苇荡隐蔽。沈清瑶换上劲装，检查了腰间的短匕和袖中的迷药，春桃的伤还没好，只能留在船上照看苏夫人。临行前，春桃拉着她的手，眼眶通红：“小主，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沈清瑶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与萧弈汇合。
退潮的时间在辰时三刻。众人蛰伏在芦苇丛中，看着湖水一点点退去，露出底下灰褐色的泥滩。莲花渡的石碑孤零零地立在滩涂中央，碑底果然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被茂密的水草遮掩着。
“动手。”萧弈一声令下，众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老陈带人迅速清理掉洞口的守卫，萧弈带着二十名禁军钻进左洞，沈清瑶与秦风则领着十个人转向右洞。
右洞比想象中更狭窄，仅容两人并排行走。洞壁湿漉漉的，不时有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回响。秦风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忽然停住脚步：“这里有血迹。”
地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呈拖拽状向前延伸。沈清瑶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往前追。转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人工凿出的石室，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而石室中央的石柱上，竟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柳嬷嬷！”沈清瑶惊呼出声。
老妇人听到声音，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是……是清瑶小姐？”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快……快走……这是陷阱……”
秦风迅速解开绳索，沈清瑶扶住软倒的柳嬷嬷，发现她身上布满了鞭伤。“嬷嬷，您撑住，我们带您出去。”
“来不及了……”柳嬷嬷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红绣鞋……在瑞王的暗格里……那鞋……能证明太子……”
话未说完，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落下簌簌的碎石。秦风脸色一变：“不好，他们在封洞！”
洞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瑞王嚣张的笑声：“沈清瑶，秦风，你们今日插翅难飞！”
沈清瑶将柳嬷嬷交给两名护卫：“带嬷嬷从原路突围！秦风，跟我断后！”她抽出短匕，迎向冲进来的黑衣人。
石室里顿时一片混战。沈清瑶的剑法凌厉，却架不住对方人多。秦风背上中了一刀，仍死死守住洞口。就在这时，柳嬷嬷突然挣脱护卫，扑向一名黑衣人——那人手中握着一把火铳，正对准沈清瑶的后背。
“小姐小心！”柳嬷嬷用身体挡住了子弹，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嬷嬷！”沈清瑶目眦欲裂，回身一匕刺穿了那黑衣人的喉咙。
柳嬷嬷倒在她怀里，气息微弱：“鞋……鞋里的纸……是太子与瑞王……合谋的证据……别信……任何人……”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她的呼吸里。沈清瑶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体，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
“沈小姐，快走！”秦风拽了她一把，“左洞方向有爆炸声，陛下那边得手了！”
石室的墙壁已出现裂缝，随时可能坍塌。沈清瑶抹掉眼泪，跟着秦风往回冲。刚跑出洞口，就见萧弈带着人杀了过来，太子跟在他身后，手中长剑上沾着血迹。
“清瑶，没事吧？”萧弈扶住她，看到她身上的血，脸色一沉。
“柳嬷嬷死了。”沈清瑶声音发颤，“她说是太子和瑞王合谋……”
话音刚落，太子突然脸色大变，指着沈清瑶道：“你胡说！瑞王是逆贼，我怎会与他合谋？你定是被这老虔婆骗了！”
萧弈皱眉：“太子，冷静些。”
就在这时，秦风从一个黑衣人口中搜出一封密信，递给萧弈。信上是瑞王的笔迹，写着“东宫已备好，待莲花渡事了，即刻拥新主登基”。
太子脸色惨白：“这是伪造的！是瑞王想嫁祸于我！”
沈清瑶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想起柳嬷嬷临终的话，又想起太子昨夜刻意提起柳嬷嬷的儿子——他是在试探，还是在暗示什么？
萧弈将密信收好，目光冷冽地扫过太子：“此事回宫再查。秦风，带一队人搜右洞，务必找到红绣鞋。”
众人正准备行动，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禁军气喘吁吁地跑来：“陛下，不好了！苏夫人……苏夫人在船上被人杀了！”
沈清瑶浑身一震，如坠冰窟。苏夫人是唯一知道红绣鞋下落的人，她一死，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她猛地看向太子，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定是瑞王的余党干的，真是丧心病狂！”
萧弈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来，我们中间藏着瑞王的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沈清瑶身上，“清瑶，你随我去船上看看现场。”
沈清瑶点头，跟着他往回走。阳光照在泥滩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却照不透人心深处的幽暗。红绣鞋还没找到，柳嬷嬷和苏夫人相继惨死，太子的嫌疑越来越重……这场风波，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秦风在右洞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空盒子，盒子底部刻着一个“东宫”的印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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