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水波拍打着船舷，沈清瑶立在甲板上，望着两岸飞速倒退的芦苇荡。老陈一身青色布衣，扮作商船管事，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沈小姐，再有半日就入太湖水域了。按秦风的信，瑞王的人在沿岸设了三道关卡，盘查得很紧。”
沈清瑶回头，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枚海棠玉佩：“知道了。让弟兄们都换上渔民的衣裳，把船上的货物换成盐和鱼干——瑞王与盐商勾结，对运盐的船盘查会松些。”
老陈应声而去。春桃端来一碗热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道：“小主，您昨夜又没睡好？”
沈清瑶接过茶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我在想李贵妃的妹妹。好好的人怎么会疯？是被吓的，还是被人灌了药？”
春桃打了个寒颤：“瑞王的心也太狠了，连妇人都不放过。”
“他连先皇都敢下手，何况一个妇人。”沈清瑶望着远处朦胧的湖影，“她口中的‘莲花池，红绣鞋’，一定藏着关键线索。”
船队驶入太湖时，恰逢暮色四合。湖面烟波浩渺，岛屿星罗棋布，像撒在水面上的碎玉。秦风派来的联络人早已在芦苇荡里等候，是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见了沈清瑶，忙递上一封密信：“秦大哥说，苏州知府最近动作反常，三天前把后院的莲花池填了，还辞退了十几个老仆。”
“填了？”沈清瑶心头一紧，“看来他是怕了，想毁掉证据。”她拆开密信，里面画着一幅简易地图，标注着苏州知府府邸的侧门位置，还有一行小字：“疯妇被转移至太湖西岸的水月庵。”
“水月庵……”沈清瑶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母亲生前信中提过，曾在那里为她求过平安符。
入夜后，商船在一处隐蔽的湾坞停靠。沈清瑶换上夜行衣，与老陈各带十名精锐，借着月色往苏州城而去。
知府府邸的围墙不算高，沈清瑶屏息凝神，足尖轻点墙面，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后院果然一片狼藉，原本该是莲花池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腥气。
“沈小姐，这里有东西。”老陈蹲在土堆旁，用匕首挑起一小块布料。那是块暗红色的丝绸，边缘绣着半朵莲花——正是李贵妃最爱的苏绣纹样。
沈清瑶的心猛地一跳：“他们填池前，一定在池底找到了什么。”她忽然注意到泥土里混着几颗细小的珍珠，“这是南海珠，寻常人家用不起，很可能是从红绣鞋上掉下来的。”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沈清瑶迅速将布料和珍珠收好，与老陈隐入假山后。只见苏州知府带着几个衙役，慌慌张张地往后院走，嘴里不停念叨：“快，再挖深些！一定要把东西找出来，不然瑞王殿下饶不了我们！”
原来他们还没找到关键物。沈清瑶与老陈对视一眼，趁乱退出了知府府邸。
回到船上时，天已微亮。沈清瑶铺开那张布料，忽然发现背面用淡墨写着个极小的“柳”字。“柳？”她喃喃道，“难道与柳家有关？”
江南柳家是百年望族，世代行医，与沈家曾有旧交。沈清瑶忽然想起，母亲的陪嫁嬷嬷就姓柳，后来嫁去了太湖边。
“去水月庵。”沈清瑶当机立断，“先找到李贵妃的妹妹，或许能问出柳家的线索。”
水月庵坐落在西山脚下，三面环水，只有一座石桥与陆地相连。沈清瑶扮作上香的富家小姐，带着春桃走进庵门。庵堂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老尼在扫地。
“师父，请问贵庵近日是否收留了一位姓苏的女眷？”沈清瑶递过香火钱，语气温和。
那老尼抬眼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施主认错了，庵里从未有过姓苏的客人。”
沈清瑶不动声色，指尖在袖中捏碎了一颗药丸——那是秦风留下的迷药，遇水即溶。春桃会意，假装打翻了茶碗，茶水溅湿了老尼的衣袍。“哎呀，对不起师父！”
趁老尼转身换衣裳的功夫，沈清瑶迅速在庵堂里扫了一眼，发现西侧的禅房门窗紧闭，门把上还挂着锁。她朝春桃使了个眼色，两人借口去后院赏花，绕到了禅房后窗。
窗纸破了个小洞，沈清瑶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素衣的妇人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双绣了一半的红鞋，嘴里反复念叨：“莲花池，红绣鞋……柳嬷嬷，救我……”
是她！沈清瑶正要开窗，忽然听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她拉着春桃躲进竹林，只见两个黑衣人手提食盒，走向禅房。
“那疯婆子今天安分吗？”其中一人问道。
“哼，除了念叨那两句，跟死人没两样。瑞王殿下说了，等过了秋收，就送她去见阎王，省得碍事。”
两人打开锁，推门而入。沈清瑶示意春桃留在原地，自己则像狸猫般窜到禅房门口，贴耳倾听。
“夫人，该吃药了。”黑衣人将药碗递过去。
那妇人却突然尖叫起来：“有毒！这药有毒！柳嬷嬷说了，你们给我吃的是疯药！”
“闭嘴！”黑衣人不耐烦地按住她，强行灌药。
沈清瑶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房门，手中的短匕直刺那黑衣人的咽喉。另一人反应极快，拔刀便砍。沈清瑶侧身避开，反手将短匕插进他的手腕。
“你是谁？”那受伤的黑衣人厉声喝问。
“来取你们狗命的人。”沈清瑶冷冷道，目光落在床上的妇人身上，“苏夫人，我是沈毅的女儿，特来救你。”
苏夫人听到“沈毅”二字，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沈……沈大人？他还活着？”
“家父已故，但沈家不会让好人蒙冤。”沈清瑶解开她身上的绳索，“你告诉我，当年李贵妃给你写了什么信？莲花池里藏着什么？”
苏夫人抱着头，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打我，给我灌药……我只记得姐姐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柳嬷嬷，藏在莲花池底的石板下……”
柳嬷嬷！果然与柳家有关。沈清瑶正要追问，忽然听到石桥方向传来号角声——是瑞王的人来了！
“走！”沈清瑶拉起苏夫人，“老陈在山下接应！”
春桃早已牵来马匹，四人翻身上马，沿着后山的小路狂奔。身后的箭矢如雨点般射来，沈清瑶回头一箭，正中领头黑衣人的眉心。
“往湖边跑！”沈清瑶喊道，“那里有我们的船！”
苏夫人受了惊吓，缰绳都抓不稳。沈清瑶腾出一只手拉住她的马，却没注意到一支冷箭正朝她的后背射来——
“小心！”春桃猛地扑过来，挡在沈清瑶身前。
箭矢没入春桃的肩胛，她闷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
“春桃！”沈清瑶目眦欲裂，翻身下马将她扶起。
“小主……别管我……快走……”春桃咳出一口血，指着前方，“柳嬷嬷……在……在湖心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老陈带着人杀了过来，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沈小姐，快走！我来断后！”
沈清瑶咬了咬牙，将春桃交给一个护卫：“带她去船上疗伤！”然后背起苏夫人，继续往湖边跑。
湖水近在眼前，秦风派来的快船已在岸边等候。沈清瑶将苏夫人推上船，自己正要跳上去，忽然看到岸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苏州知府！他手里拿着一盏灯笼，照亮了岸边的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莲花渡”。
“沈小姐，别来无恙？”苏州知府阴恻恻地笑起来，“瑞王殿下早料到你会来，特意让我在此等候。”他拍了拍手，周围的芦苇荡里忽然冒出数十名弓箭手，箭头直指快船。
沈清瑶握紧了短匕，后背已是冷汗涔涔。她看着苏州知府手中的灯笼，忽然注意到灯笼穗上系着一块玉佩——那是沈家当年赏赐给柳嬷嬷的信物！
“柳嬷嬷是不是在你手里？”沈清瑶厉声问道。
苏州知府晃了晃玉佩：“你若自缚双手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她的下落。”
苏夫人在船上哭喊：“别信他！柳嬷嬷早就被他们杀了！尸体扔去了莲花池！”
苏州知府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疯婆子，找死！”他抬手就要下令放箭，却忽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咽喉。
沈清瑶抬头，只见秦风一身黑衣，站在芦苇荡的高处，手中还握着弓。“沈小姐，上船！”
快船迅速驶离岸边，沈清瑶回头望去，只见秦风带着人将弓箭手尽数歼灭。月光洒在湖面上，像铺了一层碎银，却照不进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阴谋。
船舱里，苏夫人抱着头瑟瑟发抖。沈清瑶给她倒了杯热茶，轻声道：“别怕，现在安全了。”
苏夫人忽然抓住她的手，眼神恐惧又急切：“红绣鞋……红绣鞋里有夹层……藏着瑞王毒杀先皇的证据……姐姐让我交给柳嬷嬷，可我没来得及……”
沈清瑶的心跳骤然加速：“那红绣鞋呢？”
“被……被苏州知府的小妾拿走了……她说要送给瑞王当信物……”
就在这时，船外传来秦风的声音：“沈小姐，萧陛下的船就在前面！”
沈清瑶走到船头，果然看到一艘龙舟正破开波浪而来。船头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玄色龙袍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萧弈也看到了她，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快船上。“没事吧？”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
沈清瑶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身后——太子竟然也来了。
太子朝她拱手行礼，笑容温和：“沈小姐，父皇担心你安危，特意带我前来接应。”
沈清瑶心头掠过一丝疑虑，却没说什么。萧弈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秦风查到，瑞王的兵器库就在莲花渡下的溶洞里，明日退潮时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我跟你们一起去。”沈清瑶语气坚定。
萧弈看着她肩上的血迹——那是春桃的血，终是点了点头：“好。”
夜色渐深，太湖的水面平静无波，仿佛从未有过厮杀。但沈清瑶知道，明日的莲花渡，将是一场更惨烈的交锋。而太子的突然出现，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这场风暴里，或许还有他们没看透的暗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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