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六婶拉起我,继续没命地奔跑,一直跑到废园尽头一道坍塌了大半的矮墙边。
墙外,是一条通往村外荒野的、黑黢黢的小路。
“翻过去!一直往东走!天亮前能到镇上!”
六婶用力推我上墙,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耗尽全力的疲惫,“
别再回来了!永远别回来了!婷丫头……余己!” 她第一次叫出我的新名字,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跑!跑得远远的!替…替她们…好好活!”
我爬上矮墙,回头望去。六婶站在墙下,佝偻的身影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那么瘦小,又那么巨大。
祠堂方向的火光和人声似乎又朝这边涌来。
“六婶!一起走!”
我伸出手。
她猛地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惨然的笑容,皱纹在阴影里更深了:
“我走不了了…我得回去…你妈还躺在那儿呢…”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千钧,
“跑啊!快跑——!”
最后那声嘶哑的催促,如同鞭子抽在我身上。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黑暗废墟中、如同枯瘦塑像般的身影,猛地转身,跳下矮墙,跌入墙外更深的黑暗里。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口鼻,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土路。
我咬紧牙关,攥攥紧了掌心那枚深深嵌入皮肉的铜顶针,尖锐的刺痛再次传来,混合着泪水滚烫的温度。
跑!
朝着没有祠堂、没有族谱、没有“盼娣”和“招娣”的方向,跑!
替她们,替千千万万个招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