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灭了时,刘晚星正攥着顾夜宸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掌心。她盯着墙上的电子钟,从七点等到十一点,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毛线,勒得人喘不过气。
"手术很成功。"主刀医生摘下口罩,声音里带着笑意,"患者心脏搭桥顺利,术后观察三天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刘晚星腿一软,差点栽倒。顾夜宸及时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像团小火苗。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眼泪砸在顾夜宸西装前襟,洇出个小水痕。
"谢谢。"她抓着医生的白大褂,"谢谢你们。"
医生摆摆手,转身离开。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和刘晚星压抑的抽噎。顾夜宸抽了张纸巾替她擦脸,指腹蹭过她红肿的眼尾:"哭什么?医生说很好。"
"我怕..."她吸了吸鼻子,"怕你骗我,怕这三个月过完,你不要我了。"
顾夜宸愣了愣,突然笑了。他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西装裤擦过地面也不在意,往病房走时脚步轻得像片云:"阿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刘晚星窝在他怀里,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他的西装前襟还沾着她的眼泪,却笑得像个孩子:"那你以后不许骗我。"
"好。"他把她轻轻放在病床上,替她掖好被角,"等你好了,我们去三亚看海。你说过的,要一起看日出。"
刘晚星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是方才在天台,他趁她不注意套上的。戒圈内侧的"星芒"两个字被磨得发亮,像是被反复抚摸过无数次。
"对了。"顾夜宸从西装内袋掏出个牛皮纸袋,"高氏设计的王总刚发消息,说愿意按原合同继续合作。"
刘晚星接过袋子,里面是厚厚一沓文件。最上面那张是高明远的亲笔签名,日期是她签合约的当天凌晨三点——看来顾夜宸的动作比她想象中更快。
"他签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说...客户那边催得急?"
"他急着保住饭碗。"顾夜宸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的旧疤,"我让人把他去年挪用项目款的证据发了过去。现在他不仅要继续履行合同,还得额外赔五百万违约金。"
刘晚星的手指捏得发白。她想起高明远上周在办公室说的"年轻人要懂得变通",想起他贬低她设计时轻蔑的语气,突然觉得有些反胃。
"你...是不是早就调查过我?"她问,"从咖啡馆那天开始?"
顾夜宸没否认,只是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我调查过。但你放心,我只查了必要的部分——你的病历、工作室的财务状况、还有...你高中时拿过的全国设计奖。"
刘晚星愣住。高中时的奖项她早忘了,奖状还在老家阁楼的木箱里。
"你为什么...要查这些?"
"因为..."他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我想确认,你不是那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照在他眼底的真诚上。刘晚星突然想起昨夜签合约时,他在"不干涉私生活"条款旁写的备注:"特殊情况可例外"。原来所谓的"特殊情况",早在他决定签下她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凌晨两点,护士来做术后检查。刘晚星靠在床头打盹,顾夜宸坐在椅子上替她守着。他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全是顾明薇发来的消息。
"阿宸,爷爷让你明晚回家吃饭。"
"阿宸,我听说你找了个贫困生当女伴?"
"阿宸,星芒基金的负责人说明天要见刘小姐。"
顾夜宸一条都没回。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伸手替刘晚星理了理被角。月光落在他侧脸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刘晚星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眼底的血丝,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你没睡?"
"睡了。"他闭着眼睛说,"做了个梦,梦见你穿着白裙子在海滩上跑,我追都追不上。"
刘晚星笑了。她想起高中时看过的一部电影,男主角为了追女主角,在沙滩上跑了一整夜。原来有些梦,隔了十几年,还是会清晰得像昨天。
"明晚回家吃饭。"她轻声说,"我跟你一起去。"
顾夜宸猛地睁眼,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阿星,你爷爷...脾气不太好。"
"我知道。"刘晚星点头,"但我妈说过,真诚的人,连凶神恶煞的长辈都会喜欢。"
顾夜宸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快得像擂鼓:"阿星,你总是这样...让我没办法拒绝。"
第二天上午,刘晚星跟着顾夜宸回老宅。顾家老宅在西山脚下,是座青瓦白墙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两棵老槐树,枝桠几乎要碰到屋檐。
"爷爷在书房。"顾夜宸停在她脚边,"我陪你进去。"
书房门虚掩着。刘晚星刚要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是昨晚在酒会上见过的顾明薇。她端着茶盏,目光扫过刘晚星,嘴角勾起抹冷笑:"阿宸,这就是你说的'能让灯亮起来的人'?"
顾夜宸没接话,拉着刘晚星往屋里走。书房里坐着位白发老人,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听见动静,他放下报纸,目光如刀:"这就是刘小姐?"
"爷爷。"顾夜宸声音沉稳,"这是阿星。"
刘晚星走上前,弯腰鞠躬:"爷爷好。"
老人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半分钟。他的目光像把刀,从她的头顶扫到脚底,最后停在她的无名指上——那里戴着顾夜宸的戒指。
"贫困艺术生?"老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顾家的儿媳妇,该穿高定,戴珠宝,不是穿这种...洗得发白的裙子。"
刘晚星的手指攥紧裙摆。她想起昨夜在医院,母亲摸着她裙子说"这料子真软和",想起高明远说她"穿得像刚毕业的学生"。
"爷爷。"顾夜宸上前一步,"阿星是我认真选的。她的设计能拿奖,能管好工作室,能...让我眼里有光。"
老人冷笑一声:"眼里有光?你爸当年也说眼里有光,结果呢?为了个女明星,把集团股价跌了百分之三十!"
顾夜宸的脸色变了。刘晚星能感觉到他攥着自己的手在发抖,却依然挺直脊背:"爷爷,我和爸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老人拍桌,"你不也是为了个女人,要放弃集团的股份?"
刘晚星这才明白,顾夜宸所谓的"需要挡箭牌",根本不是为了应付家族,而是为了保住星芒基金——那笔专门资助贫困艺术生的钱。而她,不过是顾夜宸用来堵住爷爷嘴的借口。
"爷爷。"她突然开口,"我知道星芒基金的事。"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顾夜宸猛地转头看她,眼底满是震惊。
"我高中时申请过。"刘晚星直视着老人的眼睛,"那时候我妈生病,家里没钱治病。是星芒基金的资助,让我读完了大学。"
老人愣住了。顾明薇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所以当我收到顾总的合约时,"刘晚星继续说,"我以为是另一个陷阱。但后来我发现...顾总不仅给了我钱,还帮我解决了工作室的麻烦,甚至...救了我妈的命。"
她转头看向顾夜宸,眼里泛着泪光:"他不是在利用我,他是在...报恩。"
顾夜宸的眼眶红了。他伸手替刘晚星擦掉眼泪,声音发颤:"阿星,你明明知道...我只是想..."
"我知道。"刘晚星握住他的手,"你想让我有勇气改结局,想让我相信光。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早就信了。"
老人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咳嗽起来。顾明薇赶紧上前拍他后背,却被他一把推开。
"阿宸。"老人喘着气,"去把厨房的银耳羹端来。"
顾夜宸愣了愣,转头看刘晚星。她对他眨眨眼,轻声说:"我饿了。"
顾夜宸笑了,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刘晚星,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
顾明薇蹲下身捡茶盏碎片,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她望着顾夜宸的背影,又看了看刘晚星,突然露出个阴狠的笑。她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查,给我查清楚刘晚星高中时的所有事。还有,让高明远明天就把违约通知送到医院。"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顾明薇望着窗外的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斑驳的血迹。她知道顾夜宸的软肋是什么——三年前爷爷重病时,是刘晚星的母亲作为护工照顾了他半个月。而她,绝不会让这个带着"贫困艺术生"标签的女人,轻易染指顾家的财产。
下午,刘晚星在顾家老宅的花园里晒太阳。顾夜宸坐在她身边,剥了颗橘子塞进她嘴里:"甜吗?"
"甜。"她点头,"比上次在咖啡馆买的还甜。"
顾夜宸笑了。他指着不远处的秋千:"小时候我总在这儿荡秋千,爷爷说我像个小皮猴。"
刘晚星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昨夜在医院,他说"我爸就是嘴硬"。原来所谓的"嘴硬",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另一种牵挂。
"阿星。"顾夜宸突然说,"等合约到期,我们...结婚好不好?"
刘晚星愣住了。风掀起她的裙角,吹落了鬓角的碎发。她望着顾夜宸认真的眼睛,突然明白——原来那些所谓的"合约"、"挡箭牌",都不过是他的借口。他早就想娶她了,从在咖啡馆见到她的第一面起。
"好。"她笑着点头,"但要等你奶奶的头七过了。"
顾夜宸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奶奶的头七是下个月十五?"
"因为..."刘晚星从包里掏出个旧相册,"我在星芒基金的档案室看到的。这是你十岁时,和奶奶在老宅的合影。"
顾夜宸接过相册,翻到最后一页。照片里,奶奶穿着蓝布衫,抱着个穿白衬衫的小男孩,身后是满树的白槐花。照片背面写着:"阿宸三岁生日,奶奶希望你永远笑得像今天。"
"阿星..."顾夜宸的声音发颤,"你什么时候..."
"我高中时在图书馆打工,见过你奶奶来还书。"刘晚星说,"她跟我说,'小姑娘,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找个能让你笑的人'。"
顾夜宸的眼泪掉在相册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他伸手擦掉眼泪,把刘晚星搂进怀里:"阿星,我终于找到那个能让我笑的人了。"
夕阳西下时,顾明薇的车停在老宅门口。她摇下车窗,望着院子里相拥的两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刘晚星高中时曾获全国设计金奖,指导老师是顾氏集团前设计总监。"
顾明薇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想起爷爷书房里那张刘晚星和奶奶的合影,想起顾夜宸说"她是我认真选的",突然明白——原来刘晚星,根本不是什么贫困艺术生,而是顾家早就埋下的棋子。
"刘晚星。"她对着手机冷笑,"你以为你能赢?顾家的棋盘,从来轮不到你下。"
夜色渐浓时,刘晚星靠在顾夜宸肩头,望着天上的星星。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声音低哑:"阿星,你说我们要是有孩子,会像你还是像我?"
"像你。"她笑着说,"像你一样,眼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