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在阵光中坠落时,想的却是谢怜掌心那道被陶片割出的伤口。
——该给他涂药的。
弑神阵的罡风撕扯着魂魄,七枚神格化作锁链贯穿他四肢。无间首领的狂笑在阵眼中回荡:「值得吗?他甚至不认你!」
花城咳着血沫低笑:关你屁事。
厄命刀突然爆发出猩红光芒,竟反向吞噬阵眼神力!首领惨叫着想逃,却被花城反手掐住咽喉:谁准你动他看过的书?走他走过的路?学他布阵的模样?
每问一句,锁链就崩断一根。当最后那根刺入心口的锁链被拔出时,花城听见崖顶传来碎裂声——
同生契断了。
紧接着是谢怜自毁神格的轰鸣,震得整个弑神阵骤然崩塌。
殿下...花城徒手撕开阵眼,你违约了。
谢怜在剧痛中醒来时,正躺在极乐坊的锦褥间。
心口契印已消失,灵台空荡得发疼——神格真的碎了。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被温热手掌轻轻按回枕上。
别动。花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灵脉受损,需静养三日。
烛火摇曳中,谢怜看见对方右眼银光黯淡,衣领下缠着新鲜绷带。他忽然想起坠崖时的对话,猛地抓住花城手腕:以命换命的契约...解除了吗?
花城垂眸不语,只是替他掖好被角。这个角度看去,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青影,仿佛刚刚死过一回。
夜半时分,谢怜被烫醒。
身旁的花城浑身滚烫,显然伤口感染引发高烧。银蝶焦躁地围着床榻飞舞,试图用翅翼扇风降温。
冷...花城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后颈露出淡金色的咒印——正是以命换命契约的残痕。
谢怜用湿毛巾擦拭他额头时,突然被攥住手腕。
殿下...烧糊涂的鬼王把脸埋进他掌心,呼吸灼烫,铜炉山好黑...但我找到灯了...
谢怜眼眶骤酸。他想起古籍记载:以命换命者需替对方承受所有苦痛。原来这几日的心悸高烧,本是该落在他身上的代价。
疼不疼?谢怜轻声问,指尖虚悬在花城心口旧疤上。
那处疤痕深可见骨,是仙乐灭国时为他挡箭留下的。如今添了弑神阵的新伤,皮肉外翻着尚未愈合。
花城在昏沉中轻笑:殿下碰碰...就不疼了。
谢怜俯身将耳朵贴在他心口。心跳很乱,却一声声敲着八百年的执念。他忽然想起很多细节——
为什么银蝶总衔来他喜欢的吃食;
为什么极乐坊有晒好的雪顶含翠;
为什么花城永远比他早半步挡下危险。
傻子。谢怜把滚烫的额头抵在那处伤疤上,八百年前是,现在也是。
晨光微熹时,花城的高烧终于退去。谢怜正想起身换水,却被突然清醒的人拽回怀里。
殿下都听见了?花城嗓音仍哑,眼神却清明,我说梦话的习惯...看来得改。
谢怜望着他右眼重新亮起的银光,忽然道:不改也行。
他主动贴近那个滚烫的怀抱,在心跳声中闭上眼:以后想说多少,我都听着。
三日后,慕情送药来时撞见这一幕——
花城懒散地靠在榻上喂谢怜喝粥,衣襟松散处露出心口新咒印。那并非以命换命契约,而是并蒂双生纹。
同生共死?!慕情惊得药碗差点翻倒,太子殿下!您刚毁掉神格就——
吵什么。花城舀起一勺莲子羹,现在换我分他半身鬼寿,不行?
谢怜咽下甜粥,唇角扬起浅浅弧度:嗯,我收了聘礼。
窗外突然传来风信的惊呼。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鬼市天际悬起千百盏明灯,每盏都画着银蝶与芳心剑交错的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