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芝把新打印的实验报告摊在书店的折叠桌上,台灯的光落在纸页的公式上,明暗交界线刚好切过“量子隧穿概率”那行字——和她记忆里图书馆的光影分毫不差。陈默端来两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珠,像他昨天在《光学原理》里标注的“光的全反射临界角”示意图。
“周教授说这组数据可以投稿了。”她指尖点过报告末尾的签名栏,忽然发现自己下意识留了两个签名的位置,像在等什么人补全。陈默正弯腰捡她掉落的橡皮,工装外套的下摆扫过桌沿,带起片银杏叶——是去年夹在《电磁学通论》里的那片,不知何时被他移到了桌角的玻璃罐里,和新采的枫叶层层叠叠摞着。
“你上次说的误差修正模型,我试了。”祝芝翻开笔记本,某页空白处有两道交叉的曲线,是她按他的思路补画的轨迹图,“比原来的拟合度高3.7%。”陈默的指尖落在曲线交点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蹭过纸面时,带起极轻的沙沙声,像她调试仪器时,激光束扫过光栅的频率。
“这里的拐点可以再平滑些。”他从笔筒里抽出支铅笔,在曲线旁补了道辅助线,“就像调谐激光器时,电流要慢慢加,急了会烧管。”祝芝看着他握笔的姿势,拇指第二节有块浅淡的茧,和自己握游标卡尺磨出的茧位置一模一样。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上,形成层均匀的水膜。陈默起身关窗时,手腕的红痕在灯光下泛出浅淡的光泽,像根细弱的激光束。“当年你在讨论课上画的轨迹图,比教材上的还清楚。”他忽然说,“我抄了份,夹在《量子力学原理》第73页。”
祝芝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像示波器上突然跳变的波形。她记得那堂课的阳光特别好,笔记本上落着梧桐叶的影子,她画到第三遍时,笔尖断了,后排有人递来支新铅笔,笔杆上还带着淡淡的松香。
“找得到吗?”陈默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她没回答,只是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最新一页贴着片新鲜的枫叶,叶脉在光线下清晰得像组精密的电路。陈默的影子落在纸页上,和她的影子在枫叶边缘轻轻重叠,像两条逐渐靠近的轨道。
雨停时,祝芝收拾报告,发现陈默在她的笔记本里夹了张便签。上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两片叶子的含水率差0.2%,但折射的光差不多亮。”便签边缘画着道简单的光路图,入射光与反射光在同一点交汇,角度精确得像用 protractor 量过。
她把便签塞进笔袋时,指尖触到支熟悉的铅笔——是去年在书店遗失的那支,笔尾刻着个小小的“芝”字。陈默正蹲在柜台后整理旧书,侧脸的轮廓在暮色里柔和得像被打磨过的镜片。祝芝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台干涉仪,两束光相遇时产生的明暗条纹,此刻正轻轻晃在她心里,温柔,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