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寒的身体还未完全变冷，听风阁的门就被撞开了。白小陌扶着手臂中箭的沈青梧冲进来，身后跟着浑身是血的苏砚——他的软剑断了半截，肩胛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浸透了青布衫。
“师娘她……”林惊鸿的声音发颤，指尖触到楚清寒冰冷的脸颊，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先别难过！”苏砚靠在墙上喘息，“谢临舟带着玄字门的人往上冲了！我们得赶紧走！”
白小陌突然指着窗外：“画舫动了！”
众人望去，只见那艘系着梅花佩的画舫正缓缓驶离岸边，老者的身影在暮色中越来越模糊。林惊鸿抓起桌上的卷宗，突然道：“我知道他要去哪。”她想起山河图背面的字，想起外祖父的身份，“去渡口！他要带着遗诏离开江南！”
四人跌跌撞撞冲下楼，烟雨楼里已是一片狼藉。掌柜和伙计倒在地上，不知生死，谢临舟正站在楼梯口，手里把玩着那枚“影”字令牌，见他们出来，嘴角勾起抹冷笑：“跑什么？好戏才刚开始。”
“是你杀了师娘？”林惊鸿的长剑直指他的咽喉，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挡了我的路。”谢临舟摊摊手，“先帝遗诏本该属于玄字门，你们偏要横插一脚，怪得了谁？”他侧身让开道路，“去追吧，或许还能赶上最后一面。”
沈青梧突然抓起桌上的茶壶砸过去：“你这个叛徒！我娘就是被你逼死的！”
谢临舟轻松躲开，笑容里多了几分残忍：“沈绣娘？她当年不肯交出拓片，可不是我杀的，是……”他故意顿住，看着沈青梧的眼睛，“是你那位好外祖父，为了不让秘密泄露，亲手了结了她。”
“你胡说！”沈青梧的脸色惨白如纸。
“信不信由你。”谢临舟挥了挥手，“带他们去渡口，别让他们跑了。”
身后的黑衣人像潮水般涌来，林惊鸿四人且战且退。苏砚虽重伤在身，软剑的招式却越发凌厉；沈青梧的绣花针淬了麻药，专刺敌人的关节；白小陌举着根桌腿，竟也打得有模有样；林惊鸿护着卷宗，长剑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杀出烟雨楼时，暮色已浓。渡口的码头上，画舫的灯笼在水面上晃出细碎的光。老者站在船头，见他们跑来，缓缓转过身，露出张与林惊鸿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外祖父。”林惊鸿的声音发颤，“谢临舟说的是真的吗？”
老者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沈青梧身上，满是愧疚：“是。当年若兰知道得太多，玄字门逼她说出图纸的下落，我……我只能让她‘假死’脱身，却没料到她真的……”他的声音哽咽，“这些年，我派人暗中照拂青梧，可她总对林家带着怨恨，我……”
“所以你就看着我被影阁的人追杀？看着我为了图纸不择手段？”沈青梧的眼泪汹涌而出，“我娘到死都念着林家的恩，你却……”
“够了！”谢临舟带着人赶到，弓弦紧绷，“把遗诏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老者突然从怀中摸出另一半梅花佩，扔给林惊鸿：“惊鸿，把两块玉佩合起来。”
林惊鸿依言照做，两块玉佩碰到一起的瞬间，突然发出柔和的光晕，在暮色中格外耀眼。老者指着玉佩上的纹路：“这才是真正的山河图——标注着玄字门这些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证据。先帝遗诏只是幌子，我要的，从来都是让玄字门付出代价！”
谢临舟脸色大变：“你耍我！”他猛地拉弓，箭矢直指老者。
“小心！”林惊鸿扑过去挡在前面，苏砚的软剑及时挑落箭矢，却因用力过猛，踉跄着跪倒在地。
白小陌突然吹了声口哨，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只见七八只野狼从暗处窜出，竟是他在戈壁上救下的那窝小狼，如今已长成威风凛凛的成年狼。狼群扑向玄字门的人，顿时引起一片混乱。
“是师父！”白小陌突然指着渡口的另一端，只见个穿灰布衫的老者正站在树下，手里还提着个药篓，正是白小陌的师父白老怪。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白老怪扔过来个药瓶，“给那姓苏的敷上，这可是我用十年野山参熬的金疮药。”
混乱中，林惊鸿突然想起赵忠的话，想起楚清寒的死，想起林家的惨案。她举起合二为一的梅花佩，声音在渡口回荡：“玄字门的弟兄们！你们看看这玉佩上的证据！你们为朝廷卖命，却被当成棋子，你们的家人知道吗？”
几个玄字门的人犹豫着停下脚步，看着玉佩上的纹路，脸色渐渐变得复杂。
谢临舟见状，挥刀砍向最近的一个玄字门弟子：“谁敢动摇，就是这个下场！”
那弟子的同伴顿时红了眼，纷纷拔出刀：“谢临舟！你残杀同门，我们早就受够了！”
一场内讧骤然爆发。玄字门的人自相残杀，谢临舟很快被围在中间，左支右绌。
老者趁机道：“惊鸿，带着遗诏和玉佩去京城，找御史台的李大人，他会帮你将真相公之于众。”他看向苏砚，“永王殿下那边，就劳你转告，江南百姓不需要战火，只需要一个清明的朝廷。”
苏砚点头：“晚辈明白。”
沈青梧望着混乱的人群，突然捡起地上的剑，冲向谢临舟：“我替我娘报仇！”
林惊鸿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身边的白小陌，突然握紧了手中的卷宗。白小陌咧嘴笑：“走吧，去京城！我还没见过皇宫长什么样呢。”
渡口的厮杀声渐渐远去，画舫载着老者和沈青梧，缓缓驶向江南的夜色里。白老怪拍了拍白小陌的肩：“臭小子，跟我回黄山采药去，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得再练练。”
林惊鸿站在渡口，望着江南的月色，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她转头看向苏砚：“一起去京城？”
苏砚点头，眸子里的光比月色还亮：“好。”
船开时，月上中天。林惊鸿将梅花佩系在腰间，与剑穗上的同心结相映成趣。她知道，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心中的道义，便无所畏惧。
江南的烟雨早已停歇，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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