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压境

道外区的仓库区像片被遗忘的废墟。积雪压垮了半数铁皮顶，露出锈迹斑斑的钢梁，风穿过断墙时，发出类似野兽呜咽的声响。红手的人举着链锯刀堵在仓库门口，锯齿上还挂着铁砧队员的防寒服碎片；铁砧的壮汉们则用重锤砸向仓库铁门，每砸一下，门上的冰碴就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焊死的钢筋——双方争抢的“抗神力场零件”，就锁在这扇门后。

“鬼头！有种别躲在门后当缩头乌龟！”铁砧的队长“铁塔”吼得满脸通红，他手里的八棱锤沾着血，锤头嵌着半块逆鳞钢，“这批‘逆鳞钢’是老子先订的，你红手敢半路截胡，真当我们是软柿子？”

仓库里传来冷笑，红手队长鬼头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黑市规矩，价高者得。你铁砧就那点家底，付得起定金吗？识相的赶紧滚，不然等会儿连锤子都给你炸了——”

话音未落，一阵引擎轰鸣从巷口炸响。不是普通雪地车的突突声，而是带着涡轮增压器的低沉咆哮，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红手和铁砧的人同时转头，只见三辆改装雪地车正碾着积雪冲来，车身涂着哑光黑，车门上绣着银色船锚徽记，车顶上的探照灯扫过断墙，在雪地上投出“黑帆”二字的影子。

第一辆车在仓库前猛地刹车，雪沫子溅起半人高。车门打开，先跳下来的是十二个穿墨色作战服的年轻人，动作整齐得像复制粘贴，每人手里都握着短刃或手弩，腰间的金属牌在晨光里闪了闪——那是黑帆的“浪刃组”标识。

紧接着，墨渊从驾驶座下来。他没戴手套，双手插在作战服口袋里，指缝间隐约泄出几缕幽蓝的光，靠近他的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背后双剑“沉渊”（墨玉）与“焚川”（红玉）的剑鞘相碰，发出清脆的玉石撞鸣声。他扫了眼混战的人群，目光在铁塔的八棱锤上停了半秒，嘴角勾起个冷淡的弧度：“吵够了？”

青雀从副驾下来，手里的“惊鸿弓”已搭好一支破甲矢。她指尖微动，周围的气流突然绕着箭矢打了个旋，雪花靠近三尺内便被无形的力场推开。“墨渊，”她声音轻快，“仓库里有大约十七个人，应该是在搬箱子——我让风把铁门的震动传过来了，锁芯在右下方五寸，是老式铜制的。”

“黑帆？”鬼头的声音从仓库里传出，带着一丝警惕，“你们来凑什么热闹？这是我们红手和铁砧的事——”

“现在是我的事了。”墨渊从口袋里抽出手，右手掌心腾起一团漆黑的火焰，火焰边缘泛着幽蓝，周围的空气瞬间灼热起来，连远处的积雪都在滋滋冒白烟，“这批逆鳞钢，黑帆要了。”

铁塔气得青筋暴起：“小子你毛长齐了吗？也敢跟老子抢——”他举着八棱锤就往墨渊头上砸，锤头带着破风声，砸在地上能陷出半尺深的坑。

青雀指尖一挑，一股气流突然撞向铁塔的膝盖。铁塔步伐微滞的瞬间，墨渊已侧身避开锤锋，左手抓住锤柄，右手的黑火“腾”地窜高半尺。“两千多度，够不够融你的破锤？”他声音没起伏，掌心的黑火却已舔上锤柄——那嵌着逆鳞钢的硬木锤柄，竟像黄油般开始融化，冒出焦黑的烟。

铁塔又惊又怒，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斧砍向墨渊手腕。青雀再次动了气流，短斧的轨迹被轻轻推开半寸，擦着墨渊的袖子划过。“铁塔，你左肩的旧伤在发力时会扯着筋，刚才那斧慢了0.3秒。”她笑着松弦，箭矢顺着气流的牵引，精准地钉在仓库铁门的锁芯位置，“这箭没开刃，只是提醒你，别乱动。”

墨渊与铁塔的缠斗就此开始。铁塔挥舞着半融的八棱锤猛攻，每一锤都带着冰碴和风声；墨渊却不拔刀，只靠身法闪避，双手时而燃起黑火格挡，时而徒手抓住锤柄——黑火灼烧着金属，锤身渐渐发红，逆鳞钢的光泽在高温下变得黯淡。铁塔越打越心惊，他这柄锤能硬抗三阶异常体的撞击，此刻竟被对方徒手捏得不断变形，虎口被震得发麻，旧伤处更是疼得钻心。

“你这火……是什么鬼东西！”铁塔嘶吼着横锤扫向墨渊腰侧。

墨渊不闪不避，右手黑火骤然暴涨，竟直接按在锤面上。只听“滋啦”一声，八棱锤的钢质表面瞬间熔化出个黑窟窿，他左手抓住锤柄，双臂猛地发力——在红手和铁砧队员的惊呼声中，那柄嵌着逆鳞钢的重锤，竟被他硬生生从中间撕开！熔化的金属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落在雪地上炸出一个个白烟坑，而他的手心连层皮都没烫掉。

整整一分钟，从铁塔举锤进攻到重锤被撕成碎片，墨渊始终没拔刀。他甩了甩手上的火星，被黑火灼烧过的锤柄碎片在他掌心化为灰烬：“逆鳞钢含量不足三成，杂质太多，难怪不经烧。”

这一手彻底镇住了所有人。红手的队员握着链锯刀的手开始发颤——他们见过高温异能，却没见过能把钢锤当纸片撕的；铁砧的壮汉们更是面面相觑，铁塔的八棱锤是他们全队的底气，现在竟成了碎片。

“黑帆的铁船坞新炼了批‘龙血钢’，用黑火锻的，熔点15000度。”墨渊看了眼铁塔，对方正捂着流血的虎口后退，“你这点家当，不够给L-091塞牙缝。”

仓库里的鬼头没了声音。墨渊转头看向仓库门，掌心的黑火再次燃起：“鬼头，给你十秒开门。我的黑火虽然只能附在手上或剑上，但烧穿这扇铁皮门，够了。”

青雀走到墨渊身边，指尖的气流卷着几片雪花打旋：“风说他在往仓库后窗挪，要不要我让风把雪吹过去，帮你照个亮？”

“不必。”墨渊的黑火收了，“他不敢跑。”

果然，十秒还没到，仓库门“哐当”一声被拉开。鬼头站在门后，脸色难看：“黑帆要零件可以，但镜泊湖的任务，凭什么让我们让？”

“凭你们的链锯刀在L-091的神力场里撑不过三分钟。”墨渊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牌，扔给鬼头，“拿着这个去哈尔滨分舵，领十倍定金。铁砧的，五倍。现在，滚。”

铁塔看着满地的锤碎片，又看了看墨渊手上未散的火星，最终咬着牙挥手：“我们走！”红手的人也跟着撤离，链锯刀拖在地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仓库区安静下来，黑帆队员开始搬零件。阿澈蹲在碎片旁，用镊子夹起一块熔化的逆鳞钢：“渊哥，这钢里的神力残留被你的黑火烧干净了，果然是废品。”

墨渊“嗯”了一声，目光越过断墙，落在巷口的越野车——野火小队的人显然一直在看。他摸了摸背后的“焚川”，红玉剑在黑火的余温里微微发烫。

青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尖的气流轻轻敲了敲弓弦：“野火的那个小姑娘队长在捏拳头，好像不服气。”

“镜泊湖见分晓。”墨渊转身走向雪地车，黑火的余温在他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冒着白烟的脚印，“把零件装车，去镜泊湖。”

直到黑帆的车消失，老周才敢发动引擎：“乖乖……徒手撕钢锤？那黑火是什么异能？两千度？这温度能熔金子了！”

小雅的指尖在膝盖上敲得飞快：“墨渊的黑火只能附在自身或武器上，说明有局限，但对付冷兵器足够了——他的双剑本就嵌着火龙骨，再附上黑火，怕是能劈开L-091的鳞片。”她看向小柯，“你刚才异能触发了吗？”

小柯摇摇头，刚才他只“看见”一片刺眼的黑红色火光，像烧红的烙铁扔进雪堆：“太快了……他的动作和那火混在一起，看不清细节。”

林野望着黑帆车辙尽头的白烟：“红手和铁砧肯定记恨，但他们不敢再找黑帆麻烦。现在所有人的目标，都只会是镜泊湖。”

车驶过仓库区时，小柯回头看了眼那堆锤碎片。阳光照在熔化的金属上，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凝固的血。他突然想起晓雨给他的草莓糖，那点甜意似乎能中和刚才那灼热的画面。

老周的车拐上主路，道外区的黑烟已经散了。王师傅的糖画摊前，金黄的糖稀正被捏成一条龙的形状，小柯看着那龙尾的弧度，莫名想起了墨渊掌心的黑火——同样是能撕碎冰冷的力量，却一个灼热，一个带着人间的甜。

“快到老胡记了。”老周指着前面的招牌，“老胡家的麝鼠皮，连黑火都烧不透——”

话没说完，小柯的太阳穴突然发烫。这次他“看见”一片冰湖，冰面下有团暗金色的影子，而影子上方，正飘着一缕极淡的黑烟，像墨渊的黑火落在了冰上。

异能冷却的感觉传来时，小柯攥紧了唐刀的刀柄。他知道，镜泊湖的冰面下，那场混着黑火与冰雪的硬仗，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