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墨家老宅的铜钟敲到第九下时,议事厅的地砖缝里渗进的不是雪水,是混着铁锈味的暗红色粘液——昨夜清理教团探子留下的残肢时,那东西顺着地板纹路渗了半寸深,此刻正随着穿堂风微微蠕动,在青砖上蚀出细密的蜂窝状孔洞。十二根楠木柱下,家族的核心护卫们列成三排,玄色披风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不是冰碴,是半凝固的组织碎片——五百零七人,这是墨家能动用的全部精锐,腰间别着的朴刀缠满镇魂晶粉末,刀刃上还沾着未刮净的灰黑色触须,指尖划过刀柄时,能感觉到那东西在晶粉灼烧下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高频震颤。
墨渊站在父亲的紫檀木案前,指尖按在舆图上杜亚教团的总据点时,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图中“血脉核心”的标注处。那标注是用暗红色墨水画的不规则肉块形状,旁边小字写着:“神力辐射范围三里,电子器械触之即溃,血肉触之……同化。”他耳后的火髓印记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三天前觉醒时,那团从龙血钢矿渣里钻出来的、长着数百只复眼的肉瘤,就是贴着他的皮肤炸开的——此刻那印记不仅发烫,还在微微搏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顺着血管爬出来。
“渊少,真要带这么多人?”二长老的拐杖在青砖上磕出第五十声闷响,杖头的异兽齿缝里卡着半片灰白色的鳞片,那是他年轻时从“雾里爬出来的东西”身上剥下的。他说话时,袖口下的手腕青筋暴起,不是因为紧张,是皮肤下的土系神力正压制着某种寄生性的菌丝——那是上个月审讯教团俘虏时,对方喷溅的体液沾在皮肤上留下的。“杜亚的‘主祭’不止有血主教,还有个‘雾母’。铁砧家的人上个月摸到围墙,不是被打穿了喉咙,是被那雾缠上,变成了会走路的肉团,胳膊肘里长着别人的手指。”
墨渊抬眼时,烛火映在他耳后的火髓印记上,淡蓝色纹路像条活的蠕虫,随着呼吸扭曲起伏。他穿的玄色劲装袖口绣着墨家的火纹,针脚里嵌着碾碎的镇魂晶,母亲昨夜补绣时,指尖被晶粉灼出的水泡还没消——那是为了挡住教团成员骨头上长的倒刺。“二伯见过肉在熔炉里化掉的样子吗?”他突然开口,声音里混着极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喉咙里卡着砂纸。说话间,他指尖腾起一缕蓝火,不是寻常火苗,是无数细小的火粒组成的、类似触须的形状,在案上的镇魂晶粉末上一点,粉末瞬间燃起灰绿色的火焰,烧出一股类似腐殖土的臭味——这是他的神力显形,能直接点燃生物组织里的活性因子。“杜亚在这据点藏了三百七十人,个个胸腔里都养着‘碎片’的幼体,那些东西靠吞噬同胞的脏器长大。咱们要的不是断根基,是把这些会喘气的培养皿,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一起烧到基因都不剩。”
案上摊着的不止是舆图。左边是父亲手绘的“神力干扰阵”草图,朱砂画的七个同心圆里,每个圆点旁都标着“需活祭一只教团成员”;右边是五百零七人的名册,名字旁用墨笔写着分工,后面附的小字不是“神力属性”,是“抗腐蚀等级:甲/乙/丙”。
大长老摸着鬓角的白霜,指腹在名册上划过“老陈”的名字时,指甲缝里渗出点淡绿色的脓——那是他用土系神力硬化皮肤时,从毛孔里挤出来的寄生孢子。“小渊,镇魂晶混龙血钢矿渣确实能撑一个时辰,但你确定要让前阵带‘活饵’?那些教团成员的血肉一旦接触阵眼,会疯长……”
“疯长才好。”墨渊从案下拖出个铁箱,打开时,里面不是镇魂晶,是几十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泡着半具教团成员的残躯,他们的胸腔破开个不规则的洞,里面的脏器被替换成了灰黑色的肉质球,正随着罐外的动静微微收缩。“北斗阵要的不是合力,是让这些‘碎片’幼体在阵里互相吞噬。刘管事熔矿渣时,我让他掺了教团主祭的骨髓——同类相食,最能削弱它们的力场。”
负责军械的赵管事上前一步,手里捧着的不是朴刀,是五把造型扭曲的解剖刀,刀身缠着细铁链,链端拴着小块灰白色的骨骼——那是从“雾母”的褪皮上刮下来的。“渊少,这刀淬了矿渣和‘母雾’结晶,能切断幼体的神经连接。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后援队带的‘净化弹’,真要混着教团成员的脑浆用?”
墨渊拿起一把解剖刀,刀身在烛火下映出他的影子,少年人的下颌线绷得像根快断的弦,眼神却比刀光更冷,带着种近乎愉悦的狠戾。“上个月铁砧的人用纯净化弹,结果被‘雾’反吸,炸出的冲击波里全是活性孢子。”他用刀背敲了敲玻璃罐,里面的肉质球突然剧烈蠕动起来,撞得罐壁“咚咚”作响,“杜亚的神力本质是寄生,你用干净东西杀它,它就寄生你的武器。但用它们自己的血肉当介质……”他笑了一声,极轻,却让周围的护卫都绷紧了背,“就像让病毒吞病毒。”
议事厅的烛火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墨家祖训——“以火净邪”四个字的笔画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牙齿状凸起。老陈站在前排,突然单膝跪地,手里的解剖刀顿地时,刀刃划破掌心,流出的血不是红色,是带着荧光的淡蓝——那是他用土系神力压制体内孢子的代价:“属下愿带前阵!属下的‘石肤’能扛住幼体的首轮啃噬!”
五百零七人跟着单膝跪地,玄色披风铺在地上,像片涌动的黑海,每个人袖口下都露出点不自然的肿胀——那是提前植入的抗毒腺体,能暂时延缓寄生速度。“愿随渊少!”吼声震得梁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落在烛火里,烧出股类似蛋白质烧焦的怪味。
墨渊握紧手里的解剖刀,刀身传来熟悉的、类似心跳的震颤,与掌心渗出的淡蓝血珠相互呼应。他想起三天前在锻钢坊,父亲留下的熔炉里爬出来的肉瘤,炸开时溅在他手背上的粘液,不仅烫出了火纹,还让他听见了无数细碎的低语——那是“碎片”在教团成员体内啃噬时发出的声音,从那天起,他就知道,所谓“净化”,从来不是烧死它们,是让它们在极度痛苦中互相撕咬,最后连渣都剩不下。
“亥时行动。”他将解剖刀归鞘,周身的蓝火光晕突然扩开半尺,不是温暖的光芒,是带着锯齿状边缘的能量波,扫过前排护卫时,他们袖口下的肿胀处发出“滋滋”的响声,“前阵带玻璃罐从暗门突入,把幼体扔进它们的营房;侧翼绕到东墙,用木系神力催生带毒的藤蔓,不是搭绳梯,是让藤蔓钻进守卫的七窍;后援在西墙外架连弩车,箭镞涂教团成员的脑浆,见穿黑袍的就射——记住,血主教的神力场靠吞噬幼体维持,我的火髓能点燃那些幼体的神经,让它们在他体内自爆。”
没人再问为什么。护卫们都清楚,墨渊对杜亚的恨不是源于家族恩怨,是三天前那肉瘤炸开时,他在低语里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她被教团抓走后,成了“雾母”的第一个“容器”。老陈起身时,往靴筒里塞的不是火石,是块从“雾母”褪皮上削下的碎片,能提前预警“雾”的扩散速度。
亥时的风裹着雪,像无数根细针刮过脸。五百零七人的队伍贴着墙根移动,玄色披风与夜色融在一起,只有脚下的积雪被踩出“咯吱”的轻响,混着队伍里偶尔响起的、压抑的咳嗽声——有人的肺里已经开始长菌丝了。墨渊走在前阵最前,周身的蓝火光晕压到最淡,只在指尖留着一点跳动的火粒,像某种生物的眼睛,手里的解剖刀裹在布套里,刀柄上的火纹不是发亮,是在缓缓渗出血珠。
杜亚的据点围墙有两丈高,墙头的探照灯忽明忽暗,光柱里飘着的不是血红色粉末,是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蠕虫——那是“血雾”的实质,落在皮肤上会钻进去,在皮下形成类似血管的纹路。墨渊抬手示意停下,从怀里掏出块镇魂晶,不是按在墙上,是划破掌心,将血抹在晶石上。
“嗡”的一声轻响,血雾里的蠕虫突然疯狂扭动,聚成一团团小小的肉球,掉在雪地里发出“啪嗒”的响声。墙根处的暗门露了出来,不是石板挡着,是块用数十根脊椎骨拼接成的门板,骨缝里还嵌着带毛囊的皮肤。镇魂晶吸收了血雾中的能量,表面浮现出类似血管的纹路,微微搏动着。
“前阵跟我进,”墨渊低声说,指尖的火髓突然窜出寸许长的火苗,不是烧向门板,是烧向自己的手背,火纹被点燃的瞬间,他听见了暗门后传来的、整齐划一的咀嚼声,“数到三,砸罐子。”
“一——二——三!”
老陈带着十个护卫猛地掀开脊椎门板,暗门后冲出两个穿黑袍的守卫,他们周身不是血红色光晕,是裹着层湿漉漉的肉质膜,手里的机枪枪管里钻出几根触须,正滴着粘液。墨渊的解剖刀劈过去时,不是砍向枪管,是直接插进守卫的胸腔——那里的肉质膜像纸一样破开,露出里面正在啃噬心脏的灰黑色幼体。“滋啦”一声,火髓顺着刀刃涌入,幼体瞬间膨胀成原来的三倍,在守卫体内炸开,喷溅的血肉落在雪地上,长出一片半透明的菌丝,将周围的积雪都染成了淡粉色。
“他能点燃‘核心’!”另一个守卫尖叫着后退,喉咙里钻出根带着眼睛的触须,“主祭!墨家的小崽子……”
话没说完,老陈的解剖刀已经从他眼眶里插进去,土系神力让刀身硬化成锯齿状,搅碎脑组织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据点里的警报声不是刺耳的电子音,是无数人同时被割开喉咙的呜咽声,响了两声就变成了粘稠的“咕嘟”声——后援队的弩箭射穿了发声装置,箭镞上的脑浆让机械里的线路都长出了肉芽。
墨渊带着前阵冲进院子,脚刚落地,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场压过来,不是冰冷的压制,是粘稠的吸附感,像掉进了灌满脏器液的池子。怀里的玻璃罐开始发烫,里面的幼体撞得罐壁“砰砰”响,腰间的铁哨子长出了层粘膜,吹不出声音,只能发出类似虫鸣的颤音——这是杜亚的神力场在作祟,能唤醒生物体内的寄生因子。
“布阵!”他大吼一声,将手里的玻璃罐狠狠砸在地上。罐子破碎的瞬间,里面的幼体们闻到同类的气息,疯了一样扑向周围的黑袍人,钻进他们的眼眶、喉咙、伤口,掀起一片血肉模糊的混战。七道银光从不同方向升起,不是镇魂晶,是七个被铁链拴住的教团成员,他们的胸腔被剖开,露出里面的幼体,此刻正被北斗阵的力场强行牵引,在空中互相撕咬、融合,变成一团不断膨胀的、长着数百只手脚的肉球。
力场突然变成了腐蚀性的粘液,滴在雪地上冒起白烟。朴刀队的护卫们瞬间散开,解剖刀上的火石被点燃,火苗裹着龙血钢矿渣的粉末,在肉球上烧出一个个黑洞,露出里面纠缠的骨骼和神经——那是他们以自身的抗毒神力催动的结果。杜亚的人从营房里冲出来,不是举着短刀乱砍,是张开嘴,让喉咙里的触须像鞭子一样抽过来,他们的神力不是驳杂,是混乱的基因序列,能让被触须抽到的人皮肤下长出鳞片。
“是墨家的小崽子!”一个穿红袍的人站在营房顶上,不是举着权杖,是胸口破开个大洞,露出里面那颗跳动的、布满眼睛的心脏——正是血主教。他抬手时,不是凝聚冰锥,是让周围的血肉碎块聚成无数只畸形的手,抓向朴刀队的人,每只手上都长着反关节的手指。
“侧翼!”墨渊大吼。
东墙方向突然垂下无数带毒的藤蔓,不是搭绳梯,是像蛇一样缠住那些畸形的手,藤蔓上的尖刺刺入皮肤,注入让细胞疯狂增殖的毒素——被缠住的手瞬间肿成篮球大的肉瘤,爆裂开,溅出的液体里全是游动的胚胎。短弩队的护卫们顺着藤蔓滑下墙,他们的木系神力让藤蔓能感知到寄生因子的位置,专挑黑袍人身上幼体最密集的地方钻。
血主教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周围的肉瘤们突然停止攻击,掉头扑向他,被他胸口的心脏吸了进去,让那颗心脏膨胀得像个巨大的灯笼,上面的眼睛全转向墨渊,瞳孔里映出扭曲的火纹。“你母亲的‘雾’还在我肺里……”他的声音不是砂纸摩擦,是无数人同时说话的重叠音,“你烧不死我,只会让她的意识更痛苦……”
墨渊的火髓在掌心暴涨,蓝火凝成了把带着倒刺的长矛,矛尖跳动着细小的火粒,像无数张嘴在啃噬。他踩着不断融合的肉球跃起,长矛带着幽蓝的火,狠狠刺向血主教那颗心脏——不是穿透,是让火髓顺着血管钻进心脏深处,点燃里面混杂的、属于母亲的那部分意识残留。
“不——!”血主教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心脏上的眼睛同时流下血泪,那些畸形的手开始疯狂撕扯他的身体,像是要把那颗心脏挖出来。墨渊反手抽出解剖刀,刀身划过血主教的喉咙,却没切断气管,而是让火髓顺着刀刃,点燃了他体内所有幼体的神经索——那些东西感受到宿主的痛苦,开始在他四肢百骸里疯狂冲撞,撑破皮肤,钻出无数条带着血的触须。
“她早就不在了。”墨渊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看着血主教在无数触须的撕扯下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你肺里的,只是堆会模仿的烂肉。”
他将解剖刀插进那团血肉的核心,火髓顺着刀刃涌入,那些纠缠的触须突然开始互相吞噬,发出类似指甲刮玻璃的刺耳声响,最后烧成一团灰绿色的灰烬,飘在空气里,落在雪地上,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据点里的神力场彻底溃散,失去宿主的幼体们失去了目标,开始啃噬彼此,让整个院子变成了一锅沸腾的血肉粥。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据点里的惨叫早已消失,只剩下肉块蠕动的“咕叽”声,和幼体被烧死时发出的“滋滋”声。墨渊站在那团灰烬前,玄色劲装被血浸透,硬得像块铁板,手里的解剖刀还在滴着粘稠的、带着荧光的液体,刀身的火纹不是亮得像太阳,是红得像凝固的血,每道纹路里都嵌着细小的牙齿。
老陈拖着个俘虏过来,那是杜亚的三头目,不是被弩箭钉着,是被藤蔓从七窍钻进身体,在皮肤下织成了一张网状的血管,此刻正发出微弱的搏动。他嘴里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吐出带着血丝的泡沫:“雾母……会来找你……她记得……所有吞噬过的意识……”
墨渊用解剖刀挑起他胸前的血髓袋——里面装的不是暗红色液体,是无数游动的、米粒大小的幼体,碰到刀身就疯狂挣扎。“三百七十人,”他数着地上还在蠕动的肉块,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沼泽,“现在能喘气的‘完整个体’,只剩十七个。够我做两批活饵了。”
大长老带着后援队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五百零七人的墨家护卫队列成整齐的方阵,每个人都在用神力压制体内疯长的菌丝,有人的手臂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类似触须的形状;杜亚的俘虏被藤蔓捆成一串,挂在营房的房梁上,他们体内的幼体被北斗阵的残余力场牵引,正慢慢从伤口里钻出来,在空中组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肉环;墨渊站在那团灰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