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的百日誓师大会,许晏被教导主任抓去后台帮忙搬奖状,一转身撞进个温热的怀抱里。
顾清羡的白衬衫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他伸手扶住许晏的胳膊,指尖微凉:“毛手毛脚的。”
许晏猛地挣开,耳尖发烫:“谁毛手毛脚了?你走路没声音怪谁?”
顾清羡低笑一声,没跟他争,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奖状。最上面那张是市级物理竞赛一等奖,印着顾清羡的名字,烫金字体在白炽灯下晃得许晏眼睛疼。
这已经是这个学期顾清羡第几次压过他了?许晏数不清,只知道每次红榜张贴出来,他的名字永远像被顾清羡钉在身后似的,牢牢跟在第二名的位置。
“又拿第一,顾清羡你就不能给别人留点活路?”许晏抢过奖状塞进文件夹,语气冲得像要炸毛的猫。
顾清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伸手想去碰他额前的碎发,指尖刚要触到,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插进口袋里:“下次你考第一,我请你喝汽水。”
“谁稀罕你的汽水。”许晏别过脸,心跳却乱了节拍。他不懂顾清羡为什么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在模拟考里把他甩得老远,后一秒又会在篮球场边,把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到他手里。
晚自习的铃声响时,许晏发现自己的数学练习册不见了。他把书包翻得底朝天,额角渗出细汗,忽然瞥见顾清羡的桌肚里露出半截熟悉的封面。
“顾清羡!”他压低声音,用气音喊,“你拿我练习册干什么?”
顾清羡抬眸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这题你错了三次,我帮你标出来了。”他把练习册推过来,页面上用红笔写着清晰的解题步骤,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许晏,这个公式别再记错了”。
许晏的手指抚过那行字,忽然想起上周体育课自由活动,他被隔壁班男生堵在器材室抢篮球,是顾清羡不知从哪冒出来,三两下把人赶跑。当时他还嘴硬地说“我自己能解决”,顾清羡只是把篮球塞回他怀里,校服外套上沾着草屑,却笑得漫不经心:“嗯,我路过。”
后来有次大扫除,许晏踩着桌子擦风扇,脚下一滑,是顾清羡从后面稳稳托住他的腰。他惊魂未定地回头,正撞见顾清羡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见他看来,又立刻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站不稳就别逞能。”
百日誓师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时,许晏被人群挤得差点摔倒,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顾清羡的手心很热,带着点薄汗,把他拉到操场边缘的香樟树下。
“许晏,”顾清羡的声音混在烟花炸裂的声响里,有点模糊,“等高考结束……”
“等什么?”许晏追问,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顾清羡却突然松开手,退开半步,仰头看着烟花:“没什么。祝你……考个好成绩。”
那年夏天,许晏在填报志愿的截止日,看到顾清羡的志愿表上,所有学校都和他填的一模一样。他想问为什么,却看见顾清羡正对着他笑,眼里盛着比烟花更亮的光。
很多年后同学聚会,当年的班长喝多了,拍着许晏的肩膀说:“你不知道吧,那时候顾清羡为了跟你考一样的分数,故意在最后一次模考里错了三道选择题。”
许晏愣住,手里的酒杯晃了晃。
旁边有人接话:“还有啊,他天天往你座位底下塞零食,被老师抓到好几次,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掉的。”
“物理竞赛那天他明明可以提前交卷,非要等到你一起出来,结果被锁在考场里半个多小时。”
许晏忽然想起誓师大会那晚,顾清羡没说完的话。想起那些被他当作挑衅的目光,那些被他误解成炫耀的帮助,原来全都是少年藏不住的心事。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落在他手腕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多年前那个夏夜,顾清羡掌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