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晴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发抖。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那个刚被解密的文件夹——"XMQ_档案"。里面整齐分类的子文件夹让她胃部一阵绞痛："家庭背景"、"学业记录"、"社交关系"、"心理评估"......
她点开最近修改过的文档，是一份详尽的观察报告：
"许沐晴，女，17岁，明德高中学生会主席。父亲许志明，市审计局三处处长；母亲林芳，市立医院心内科副主任医师。独生女，家境优渥但父母长期工作繁忙..."
文字继续描述着她的性格特点："追求完美，责任感强，有轻微讨好型人格倾向...在压力下倾向于独自承担而非寻求帮助...道德观念强但并非不知变通..."
他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段："初步评估：具备正义感与行动力，但对体制信任度过高。需进一步测试其面对不公时的反应模式。建议接触方式：制造可控冲突场景..."
"可控冲突场景？"许沐晴喃喃自语，突 然明白了什么。开学典礼的演讲稿调换、图书馆的偶遇、咖啡厅的调查...这一切都是宋煜精心设计的"测试"？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胸口剧烈起伏。窗外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催促她行动。许沐晴抓起书包冲出门去，甚至忘了带伞。
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校服。许沐晴在公交站台来回踱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刚发给宋煜的消息：【立刻见面。老地方。现在。】
当她冲进图书馆三楼那个角落时，宋煜已经等在那里。他站起身，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表情："你解密了那个文件夹。"
这不是疑问句。许沐晴直接将笔记本电脑摔在他面前的桌上："解释一下！什么叫'可控冲突场景'？什么叫'测试反应模式'？你把我当什么？你调查游戏里的NPC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荡，引来远处几个学生的侧目。宋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给她。
"先看这个。"
许沐晴警惕地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别校制服的女生，站在教学楼顶楼边缘；信纸上的字迹潦草绝望：
【当他们拿走最后一笔助学金时，我知道一切都完了。宋煜，谢谢你为我发声，但有些战斗我们赢不了...】
"她叫苏雯，我前学校的同学。"宋煜的声音出奇地平静，"父亲早逝，母亲残疾，全靠奖学金和助学金读书。去年学校贪污贫困生补助的事被揭露后，她成了被报复的对象——作业被恶意打低分，储物柜被破坏，甚至收到匿名恐吓信..."
雨声渐大，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穹顶。许沐晴看着照片中女孩空洞的眼神，怒火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恐惧取代。
"三周后，她在学校天台跳楼。没死，但脊椎受伤，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宋煜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而校长只受到警告处分，今年调任到了其他学校。"
许沐晴缓缓坐下，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桌面上："所以...你转学是因为..."
"因为我公开举报了这件事，随后被以'破坏学校声誉'为由劝退。"宋煜苦笑一下，"来明德高中后，我发现这里申请了大额专项资金，但工程质量明显有问题。我不能再让同样的事发生。"
他指向许沐晴面前的电脑："所以我需要确认，这里的学生会主席是真正关心学生权益，还是只会为校方背书。我需要知道你是否值得信任。"
许沐晴攥紧了那封遗书："所以你调查我的一切？甚至分析我的心理？"
"我必须确定风险。"宋煜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我找错盟友，不仅会前功尽弃，还可能连累无辜的人。"
窗外的闪电划破天空，刹那间照亮了宋煜脸上许沐晴从未注意到的细节——他左眉上方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右手中指略微不自然的弯曲，像是曾经骨折过。
"这些..."她不由自主地指向那些伤痕。
"劝退前的'临别赠礼'。"宋煜轻描淡写地说，"比起苏雯的伤，这不算什么。"
许沐晴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她转身要走，宋煜却在身后说道："等等。"他递来一部陌生的手机，"用这个联系。你的手机可能已经被监听了。"
许沐晴盯着那部老式按键手机："你认真的？"
"昨天开始，你的短信响应速度慢了0.8秒，这是被监控的迹象。"宋煜的表情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而且...看看你自己的手机。"
许沐晴掏出手机，发现五分钟前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好奇心害死猫，许主席。】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这是..."
"警告。"宋煜的声音低沉而紧迫，"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调查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可以独自继续。"
许沐晴看着那条短信，又看看桌上的照片。雨声中，她仿佛听见开学典礼上自己说过的话："作为学生会主席，我承诺会倾听每一位同学的声音..."
"不。"她将备用手机塞进口袋，"告诉我下一步计划。"
宋煜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警惕："你确定？一旦深入，可能会有危险。"
许沐晴拿起那张跳楼女孩的照片："为了她，也为了我们学校可能被侵吞的助学金、奖学金...我确定。"
他们沉默地对视片刻，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雨声中建立。宋煜终于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这是我收集的所有关于学校资金问题的资料备份。无论发生什么，保证它的安全。"
许沐晴接过U盘，感到手中沉甸甸的分量——那不仅是证据的重量，更是一份沉重的信任。
"明天开始，我们假装闹翻了。"宋煜展开一张纸，快速画出示意图，"你公开批评我的行为，我反唇相讥。这样既能降低他们的戒心，又能让我有机会接触更多内部信息。"
许沐晴皱眉："这会不会太戏剧性了？"
"正因为他们会怀疑是假的，反而更容易相信。"宋煜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点，"关键是要自然。你可以从...这个开始。"
他推过来一张照片，是咖啡厅里许沐晴和林小倩交谈的瞬间，角度刁钻，看起来像是亲密私语。
"你什么时候..."
"保险措施。"宋煜坦然道，"现在它派上用场了。明天'偶然'让这张照片流传出去，林小倩会以为你在暗中调查她，而副校长会认为你被收买了。"
许沐晴摇头苦笑："你连这个都计划好了...真是可怕。"
"生存本能。"宋煜收起所有材料，"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敌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彼此。"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图书馆，间隔十分钟。雨已经小了，但天色更加阴沉。许沐晴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指在口袋里紧握着那个U盘和备用手机。
转过街角时，她突然感到背后有视线。许沐晴假装系鞋带，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穿黑色雨衣的身影迅速躲进便利店门廊。
她的心跳加速，但强迫自己保持正常步调。走到公交站时，许沐晴借着广告牌的反射，确认那人仍在跟踪。
备用手机突然震动，是宋煜发来的消息：【你被跟了。别回家，去人多的地方。我在中央广场地铁站等你。】
许沐晴深吸一口气，登上了一辆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当车辆启动时，她看到那个黑雨衣匆匆跑向站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交车驶离。
车窗上的雨滴扭曲了外面的灯光，也模糊了她的视线。许沐晴想起照片中那个站在天台边缘的女孩，想起宋煜眉角的伤痕，想起自己曾经坚信不疑的校园秩序...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复杂黑暗。但现在，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按部就班的"完美主席"了。口袋里的U盘硌着她的腿，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醒——有些战斗，值得冒险。
公交车驶过明德高中大门，许沐晴望着那座她曾经无比信任的校园建筑，第一次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它的每一块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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