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最残忍的地方,是把最痛的离别伪装成最普通的一天。
那天阳光很好。她穿着那件常穿的棉麻衬衫,领口有些洗薄了,透出锁骨处一小片阴影。他们甚至一起吃了早餐——吐司煎蛋,她那份总要多烤十秒钟。谁又能想到,这样平常的清晨,竟会成为往后千百个失眠夜里反复咀嚼的断章。
直到现在,他仍能清晰回忆起关门声的质感。不是摔门,不是砸门,只是很轻的"咔哒"一声,轻得像她最后看他的那眼。当时他的心脏突然停跳半拍,还以为是什么生理性心悸。现在才懂,那是灵魂在提前哀悼——它比理智更早知道,有些离别看似临时起意,其实是蓄谋已久。
衣柜里还挂着她的外套。他总说那件米色风衣与她外貌不相符,衬不出她的气质,可她喜欢,为此他们还辩论了一番。此刻他却把脸深深埋进去,因为还能感受到她气息的温存,任凭纤维间的气味灼伤。原来他们早该解开这些束缚——那些用习惯编织的绳索,那些以爱为名的绑带,最终都成了勒进皮肉的枷锁。
有些痛总是后知后觉的。她最后一次整理沙发靠垫时微颤的手指,咖啡杯上残留的唇印比往日淡,甚至道别时那句"记得交水电费"里藏着的,原来是永诀的密码。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
“当时只道是寻常”
冰箱上便签的边角卷了起来。他盯着那句"牛奶买全脂的",突然意识到也许才应该是爱情——看似普通的日常,看似无用的问候,看似常见的瞬间……他们的关系像塑料袋,突然间,就破裂了。而他们谁都没能成为那个及时托住袋底的人。
是关系,而不是爱情。
黄昏的光线斜斜切进房间,把影子钉在墙上。他望着地板上那道行李箱滚轮留下的划痕,忽然很想回到那个普通的早晨,亲手解开他们之间所有的结。不是为了挽留,只是想让告别来得更体面些——至少不用在往后每个梦回时刻,被"当时如果"四个字刺得鲜血淋漓。
雨开始下了。他至今仍会在雨天下意识摸出手机,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却永远凑不出一句完整的"带伞了吗"。
晨光刺进来时,他忽然想起她说过的:"所有离别都是蓄谋已久。"现在才明白,原来最残忍的不是突如其来的分手,而是爱情早在一百个普通日常里慢慢死去,而他们谁都没能成为那个喊停的刽子手。
窗玻璃上的水痕蜿蜒,而初遇时那个漏跳的节拍,终究成了他们故事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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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衫犹带余温,怎禁得、晓寒侵透。 空橱瘦影,依稀似伊纤秀。叹连环、锈蚀经年,解时反惹新愁皱。
夜永灯枯处,低咽声鸣,误作枕边语。
三秋。恁时泪,早浸透,孤枕泪绣,何须迟意绸缪?寻常晨别,竟成终身离骤。纵相逢,应怯霜颜,梦魂频唤卿知否?待晨光、刺破重帘,照见心痂厚。
作者大大“卿”
作者大大是朋友还是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