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信

小悔：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七分，上海下着雨。

我坐在我们常去的那家便利店门口，喝着我之前最讨厌的冰美式，没有加糖双份浓缩，苦得让人清醒。店员换了，新来的小伙子不会做那种拿铁。我没忍住冲他发了脾气。玻璃窗上雨水蜿蜒，我想起你说你最喜欢下雨天在雨中散步的感觉，现在好想陪你去一次。

这一年我养成了很多习惯。比如总买双人份的食材，然后倒掉那第二份；比如睡前还会给手机充电，虽然再没有人半夜''骚扰''我；比如每次路过药房，仍然会看一眼货架上最好用的那种止痛药。我开始喝热牛奶了——你当年念叨了那么久都没改掉的毛病，现在居然自己好了，哈哈哈。你看啊，人真是贱啊。

上个月在南京西路遇见你朋友了。她假装没看见我，但我闻到她身上有你常用的那款香水味。柑橘混着雪松，像我们第一次遇见时，你头发上的香气，那时你还笑着说我的戒指好冰。我像个变态似的跟了她两条街，最后在转角咖啡店看见你——你在笑，戴着我没见过的耳环，头发比分手时短了不少。我躲在梧桐树后面，那天我抽完整包烟，发现手指在抖，我如果听你的不抽烟了你会不会回来看看我呀。

我们的戒指我还戴着呢，越带越觉得它怎么这么有特色这么好看。可惜的是有一次我不小心弄脏了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次是我喝醉了它不小心掉进了火锅里，烫红了手指我才反应过来不应该去碰沸水，怎么你离开后我还变傻了呢？真的很奇怪。

前几天收拾房间，发现柜子深处还有半瓶你用的沐浴露，现在被我兑了水当香水喷。很蠢是不是？可这样至少能骗自己，你只是去出差了，很快就会回来。

写到这里，咖啡已经凉了。玻璃上我的倒影和你的照片重叠在一起，拍照的时候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别总小题大做"？现在报应来了，我胃痛到蜷在沙发上时，终于明白你那天的眼泪。对不起。

昨天路过婚纱店，看见一条很像你喜欢的风格的裙子。我突然想起你说过，最讨厌繁琐的蕾丝。当时我笑你幼稚，婚礼当然是美美的更重要，现在我才想通，重要的是结婚而不是如何呈现。店员出来问我要不要试西装，还好你不在身边，我逃得那么狼狈，你一定又会笑我。

我手机内存快不足了，所以我准备删删照片，从你偷吃我冰淇淋的鬼脸，到你蹲在路边喂流浪猫的背影。还有那张你睡着的侧颜。我也应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你说是不是。

最近在写新专辑。制作人说情歌部分太苦了，市场更喜欢甜蜜的。可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不太会写……嗯……我也有些力不从心。

写这封信其实不是想挽回什么。只是今天整理衣柜时，发现了一件你的蓝毛衣。突然就很怕，怕你再也不会知道，那个总沉默的混蛋，其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说了千万遍"我爱你"。

也许，我也该试着开始新的生活了。

昨天收拾房间的时候，我把你留下的发圈、没带走的围巾、还有那本写满批注的食谱，都收进了一个纸箱。封箱的时候，手指在胶带上停顿了很久。

我开始学着接受这样的事实：爱过你这件事，不应该成为困住我的枷锁，也不该是刺伤我的刀刃。那些记忆里的你，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你，生气时抿紧嘴角的你，半夜踢被子的你，都应该被好好地安放，而不是成为我不敢向前走的理由。

我可能还是会习惯性地在地铁站看到穿蓝条纹衬衫的背影时愣神，还是会梦见你踮脚往我衣领里塞冰块的恶作剧。但至少，我不再害怕这些瞬间了。它们不再是惩罚，而是你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这份感情，不该成为一种束缚——对你，对我，都是。

天亮之前，我大概会把这封信烧掉。

灰烬应该会落在便利店门口的栀子花盆里——你总说想偷走那盆花，现在，便让它为我们的故事画上最后的句号吧。

好好生活，可别忘了我啊，哈哈哈。

欠你一句"对不起"的

张砚拙

「哦对，差点儿就忘了告诉你，那些樱花又开了，比去年你拍的那株还要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