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的假期来得很巧,正赶上周末的雪后初晴。汪顺早早就候在书禾家楼下,穿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手里拎着个保温袋,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刚买的豆浆,还是热的。”他把袋子递过来,指尖冻得发红,“电影院开场还早,先去公园散散步?”
公园的湖面结了层厚冰,几个小孩穿着冰鞋在上面滑来滑去,笑声像撒了把碎银。两人沿着湖边的栈道慢慢走,他的手始终牵着她的,掌心暖烘烘的,把她的手也焐得热起来。路过一片松树林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弯腰从雪地里捡起片完整的松果,抖掉上面的雪递给她:“比银杏叶结实,不容易坏。”
书禾接过来,松果的鳞片坚硬,带着松脂的清香。她想起他总爱捡些奇怪的东西给她——布达佩斯的鹅卵石,训练馆门口的银杏叶,现在又多了片松果。“你是不是有收集癖?”她笑着塞进大衣口袋,“以后我家是不是要专门弄个架子,摆这些‘纪念品’?”
“可以啊,”他说得认真,眼睛里映着冰面的光,“再摆上我的奖牌,就当是我们俩的陈列馆。”
电影讲的是个游泳运动员和摄影师的故事,男主角在泳池里转身时,书禾忽然想起汪顺比赛的样子——手臂划水的弧度,换气时溅起的水花,甚至触壁时那声闷响,都和屏幕上的画面重合。“你看他那个转身,”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角度差了两度,会浪费体力的。”
汪顺低低地笑起来,握住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专业观众啊?那等会儿散场,我请你吃夜宵,给你讲讲正确的转身技巧。”
散场时已经快十点,街边的小店大多关了门,只有一家麻辣烫还亮着暖黄的灯。老板认识汪顺,笑着打招呼:“带女朋友来啦?还是老样子,少麻少辣加醋?”
“嗯,再加份宽粉。”他拉开椅子让书禾坐下,自己去选菜时,特意多拿了几样她爱吃的——鱼豆腐、鹌鹑蛋、海带结,都是上次一起吃馄饨时,她随口说过的喜欢。
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上来,两人对着埋头吃,汤勺偶尔碰到一起,就会相视一笑。窗外的月光落在桌上,把两只戴着同款戒指的手照得清清楚楚。“下周要开始冬训了,”他喝了口热汤,语气里带着点不舍,“可能要封闭训练,不能经常出来了。”
书禾点点头:“知道,你们每年冬天都这样。我把青柠糖给你装了两盒,放在你背包侧袋里了,训练累了就含一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你怎么知道我背包侧袋有拉链?”
“上次帮你拿笔记本时看见的。”她夹起块鱼豆腐递给他,“封闭训练也要好好吃饭,别总吃泡面。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的,要是训练晚了没看见,第二天一定要回。”
“好。”他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呼气,“我争取每天早点结束,跟你视频几分钟。对了,我把巴黎世锦赛的赛程表贴在床头了,每天看一眼,就有动力了。”
走回家的路上,夜风带着点凉意,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一步一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路过那棵老银杏树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枝头最后一片顽固的叶子:“你看,它还没掉。”
枯黄的银杏叶挂在枝头,在月光下像片小扇子。书禾想起他送的那片压平的叶子,此刻正躺在笔记本里,和巴黎的日期做伴。“它在等春天呢。”她轻声说。
“我们也等。”汪顺低头看她,睫毛上沾了点霜花,“等冬训结束,等春暖花开,等巴黎的泳池开赛。”
到了楼下,他替她拂掉肩上的落雪,指尖在她脸颊轻轻碰了一下,像雪花落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却带着暖意。“上去吧,”他声音很轻,“记得看消息。”
书禾点点头,转身走进楼道,上了两级台阶又回头。他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像给整个冬天镶了层金边。她朝他挥挥手,看见他也抬起手,手里还攥着那串她没吃完的冰糖葫芦签子,上面的糖衣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回到家,书禾把那片松果放进玻璃罐里,和鹅卵石、银杏叶摆在一块儿。手机震了震,是汪顺发来的消息:“刚到家,今天很开心。”后面跟着个小狗摇尾巴的表情。
她笑着回复:“我也是。”然后点开他的朋友圈——以前总是三天可见,今天却开放了全部,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只有一张照片:两只交握的手,戴着同款银杏叶戒指,背景是电影院的屏幕,上面刚好演到男主角说“我等你”。
书禾把手机贴在胸口,忽然觉得,冬天的封闭训练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毕竟心里有了牵挂,有了盼头,再长的等待,都像麻辣烫碗里的宽粉,慢慢煮,总会等到熟透的那一刻。
她对着玻璃罐里的“纪念品”笑了笑,布达佩斯的风,亚运会的烟花,冬夜里的麻辣烫,还有那个站在路灯下的身影,都在心里慢慢沉淀,成了最踏实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