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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下。
第四只鬼的脖颈被斩断。
另外三只的脖颈也未相连,更无新的分裂迹象。
瑠衣终于长吁一口气。
(终于.......做到了......先祖大人......)
身体的伤痛尚可忍受,但心肺的负荷已濒临极限。
全力奔跑时那种仿佛心脏要从口中迸出的脉搏,视线因缺氧而逐渐昏暗———肺部拒绝氧输入的窒息感,让脚步踉跄如踩棉花。
“咔.......咳.......”
试图对眼前的獪岳开口,声音却卡在喉间。
身体正警告「别动」,稍有不慎全集中呼吸便会中断。
这是她首次体验如此极致的消耗。
但无所谓了。
只要鬼的脖颈能斩断,其他都无关紧要。
“........?”
此刻,瑠衣在模糊的视野中注意到:獪岳的表情异常紧绷。
(他为何露出这种表情?)
下一秒,后背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随后,某种液体从口中喷涌而出。
黏腻的声响中,它浸透前襟,滴落地面。
“咔咔——真是令人愉悦啊。”
空喜狞笑着。
他的再生如常进行,脖颈已开始愈合。
足间的利爪深深刺入瑠衣的背脊。
“撕咬血肉的触感.......”
随着爪尖拔出,她踉跄向前两步。
地面传来水花溅落的声响,体温随之骤降。
仿佛有什么不该从人类体内流失的东西正悄然消逝。
“啊、啊!”
她想起呼吸。
只剩「维持全集中呼吸」的执念。
但无论如何努力,呼吸终将停止。
(不能睡.......眼睛不能闭上......)
她这样命令自己。
然后——
————
獪岳无从知晓俯倒的瑠衣是何状态。
不如说,他已无暇顾及。
“难不成......是站着死去的?”
上弦之肆的四名成员,脖颈皆以某种方式相连。
日轮刀剧烈震颤,起初獪岳以为异变,实则源于自身的颤抖。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全身,令他动弹不得。
瑠衣僵立未动,柚羽们亦无起身迹象。
孤身一人的獪岳,对此事实不寒而栗。
(混账......)
他在心中咒骂——对象或许是瑠衣,抑或是上弦之肆,又或是更深的未知。
“碍眼的东西。哀绝,快把她的头砸烂!”
“少吼了,聒噪。”
哀绝挥动十文字枪,意图击碎瑠衣(似乎尚存活却如石雕般静止)的头颅。
獪岳清楚,下一个轮到自己。
(可.......!)
明知必败,连反抗的方式亦无头绪。
退路断绝,却无法愚勇赴死。
他不想死。
无论多狼狈,活着才是根本。
“救......救救我......”
獪岳抛刀跪地,以土下座之姿乞命。
本该猎杀恶鬼的鬼杀队队员,此刻却向鬼叩首求饶。
上弦之肆的笑声回荡:
“什么? 你算什么? 有趣,真是有趣。”
“凄惨得令人发笑......”
獪岳已无暇在意言语。
他一次次将额头抵向地面直至流血,只为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死亡意味着一切终结———这信念近乎他的信仰。
他瞥见依旧僵立的瑠衣。
自己与她不同。
在鬼杀队的优序顺位中,他位列更低。
无论如何......必须活下去!
————
―――黑暗。
寒冷。
瑠衣身处其中。
那黑暗仿佛没有尽头般无限延伸,蔓延至远方。
非常寒冷。几乎要被冻僵了。
"啪嗒"的水声,是因为腰部以下浸泡在水中所致。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甚至不知该向何处前进。
(.......该往哪里走才好.......)
瑠衣陷入了迷茫。
必须前往某个地方。
却连该去往何方都无从知晓。
加之身心疲惫,双腿沉重如铅。
不知何时,身体已变得孩童般娇小。
衣衫也不复存在。
赤裸着身躯,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瑠衣渐渐闭上了双眼。
(睡吧......就这样睡去......)
想着若沉沉睡去,便不再寒冷痛苦。
于是——
"......不......"
"......不行......"
就在她这般想着时——
听到了声音。
似曾相识的语调。
正当她思索着是谁的声音时——
"站起来,瑠衣!"
那声音过于严厉,令她条件反射般抬头。
只见水面之上,即瑠衣的视线前方,站着一位女性。
身着和服,如瑠衣般将刘海垂落肩前。
瑠衣认得这位女性。
"母亲大人!"
炼狱瑠火——她的母亲。早已离世的故人。
那么,此处便是彼岸了吧。
非但不觉恐惧,反而生出安宁之感。
但母亲的声音依旧严厉。
"瑠衣。"
没错。
母亲——当然父亲亦然——向来严厉。
从不轻易容许撒娇之人。
是的,母亲总会这般对瑠衣说:
"可知晓自己为何生于炼狱家?"
猎鬼人之名门,炼狱一族。
生于此者,皆肩负唯一使命。
即使孱弱,即使不堪。
唯独不可忘却使命。
咬紧牙关。
迈步前行。
哪怕仅是半步——亦要前进。
沸腾吧。
以炎之血脉。
"瑠衣。"
正是如此。
"站起来。起身去完成该做之事。"
这便是——
"炼狱瑠衣。"
――――燃尽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