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未停,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风裹着细雪掠过枯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白璃站在断崖边,指尖尚存余温,掌心那道金色痕迹早已隐去,可她仍能感受到体内灵脉的微弱震颤。
谢昭宁站在她身后,玄袍在风中微微扬起,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玉簪上。那簪子通体冰白,映着雪光,此刻却在龙气余波下泛着一丝不自然的裂痕。
“你的伤,需要处理。”谢昭宁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不似方才那般压迫。
白璃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略显迟疑,“不必了。”
“你若执意逞强,我也不拦。”谢昭宁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瓶身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内里淡金色的药膏,“这是我亲手炼制的龙息膏,对灵脉损伤有奇效。”
白璃皱眉,“你体内的龙气……我不能轻易接受。”
“刚才我已用龙气帮你稳住灵脉,如今却怕这药膏?”谢昭宁唇角微扬,语调轻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若不信,我可先试。”
说罢,她指尖轻点,一缕龙气缠绕药膏边缘,轻轻涂抹在自己手腕上。片刻后,原本因先前战斗而泛青的皮肤竟恢复如初,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白璃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接过了药瓶。
她低头旋开瓶盖,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龙气特有的灼热气息扑鼻而来。她蘸取些许药膏,指尖触碰伤口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暖意顺着经络缓缓蔓延,痛意果然减轻了不少。
谢昭宁静静看着她动作,忽然,她掌心微动,一丝龙气悄然逸出,不偏不倚地落在白璃鬓边的玉簪上。
“嗤——”
一声轻微的灼烧声响起,白璃还未反应过来,簪头已裂开一道细纹,紧接着“咔哒”一声,整支玉簪从中断成两截,碎玉纷纷坠落,落在雪地上,泛着微弱的银光。
两人皆是一怔。
白璃下意识抬手去接,却只抓到几片细碎的玉屑。她低头看着掌心,神色复杂。
谢昭宁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我未曾察觉。”
白璃摇头,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玉簪残片上,忽然,她注意到其中一块碎片在雪光映照下,竟隐隐泛起一抹月牙状的银辉。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那片残玉,翻转过来,果然在断裂处发现一道极细的刻痕——那是一枚极小的月牙,几乎难以察觉,却与她灵台深处偶尔闪现的异光极为相似。
她心头一震,指尖微微收紧。
谢昭宁也注意到了那道刻痕,神色微凝,却没有多言。
白璃沉默良久,最终将那片残玉收起,低声道:“这簪子……似乎并非寻常之物。”
谢昭宁点头,“或许,与你的身世有关。”
白璃抬眸,正对上她那双金瞳,那里面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久远的熟悉,又像是某种未曾言明的牵绊。
夜色渐深,风雪渐止。
两人回到临时休憩的山洞,洞口被一层薄雪覆盖,挡住了寒风。洞内并不宽敞,却足够避风。谢昭宁靠在石壁一侧,闭目调息,而白璃则靠在另一侧,指尖摩挲着那片残玉,思绪却飘远了。
她缓缓闭上眼,疲惫感袭来,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梦境悄然而至。
她站在一片苍茫山崖之上,脚下是翻涌的云海,远处山峦起伏,天边残阳如血,染红了整片天际。
一个身影立于崖边,黑发随风飘扬,玄袍猎猎,背影挺拔而孤寂。
是谢昭宁。
她望着远方,目光深沉,仿佛在思索什么。忽然,她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抹龙气,那气息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丝悲悯。
“若非命格逆天,我也愿做个寻常女子。”她轻声道,声音低哑而遥远,“可惜……身不由己。”
白璃心头一颤,正欲上前,却见谢昭宁忽然回头,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你也来了。”她微微一笑,却并无笑意,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你终于看见了。”
白璃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谢昭宁缓步走近,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指尖微凉,“别怕,这不是你的劫,是我的。”
话音未落,天边雷鸣骤起,一道金光划破天际,直落崖边。谢昭宁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白璃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湿透了衣襟。
她怔怔地望着洞顶,心跳仍未平复。
谢昭宁已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温和:“你做了梦。”
白璃点头,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昭宁轻轻一笑,“梦里……你看见了什么?”
白璃迟疑片刻,终是低声开口:“你站在断崖上,俯视山河,似乎……很孤独。”
谢昭宁怔了怔,随即轻笑一声,声音低哑,“梦里的事,未必是真。”
白璃却盯着她,目光坚定,“可我感觉……那不是梦,而是你的记忆。”
谢昭宁没有否认,只是缓缓闭上眼,低声道:“若你真能窥见,或许……我们之间的牵绊,比你以为的更深。”
洞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雪落在洞口的细微声响。
白璃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里,仍紧紧攥着那片残玉,月牙刻痕在微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风雪未止,夜仍未尽。
而在她心底,某种隐约的预感,正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