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导言
《未完成的捐献志愿书》
医院凌晨两点十七分的走廊，像一条被拉长的静脉。
17 岁的林见月坐在轮椅里，手里捏着一张折成方块的便利贴。
便利贴正面，是护士随手写的“器官捐献志愿书回执”；背面，是他偷偷描摹的便利店夜班女孩的侧影——她总在给深夜的顾客递上一颗薄荷糖，笑得像把月光揉碎。
“如果心脏能继续跳动，”他用笔尖戳破纸面，“请让它替我谈一场只有凌晨两点的恋爱。”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监护仪骤然报警。
医生冲进来之前，他努力把志愿书塞进胸前的病号服口袋，像把最后一封情书藏进将要离港的漂流瓶。
同一时刻，便利店负一楼的灯闪了三下。
女孩弯腰捡钥匙，忽然听见自己胸腔里“咚”地一声——
那不是她的心跳，是一颗陌生人的心脏，隔着冰袋与运输箱，隔着生与死，隔着尚未签名的爱情，提前敲响了门。
于是，故事的第一声滴答，从 02:17 开始。
卷一·第1章
02:17 的便利贴
便利店的白炽灯在凌晨两点之后会发出一种近乎耳鸣的嗡鸣。
时澄把最后一桶关东煮的汤汁倒进过滤网，油星溅到围裙上，像一粒迟到的雨。
挂在天花板下方的时钟指向 02:14，秒钟每一次跳动，都像有人把钉子按进木头。
“还有 16 分钟就可以关灯了。”时澄喃喃，给自己计时。
这是她术后复工的第一天，胸口里那颗别人的心脏似乎比时钟还准，02:14 开始打鼓，咚、咚、咚，敲得她耳膜发痒。
02
店门外的感应器忽然发出“滴——”的长音。
深夜来客并不少见，但今晚的风带着潮乎乎的土腥味，像刚掘开的坟。
时澄抬头，看见一个穿蓝白病号服的男生站在灯下。
他瘦得可以塞进衣架，袖口露出细伶伶的手腕，青色的血管像地图上标注的河流。
“你好。”男生先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我需要创可贴。”
时澄的视线往下，他的左手背有一排新鲜的针孔，在灯下闪着细小的光。
03
“医院就在两条街外，你走错了。”时澄把收款码往前推。
“没走错。”男生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出院了，可心脏没出院，它还在流血。”
荒诞的冷笑话，却被他说得像真事。
时澄只好弯腰去找创可贴，可当她再抬头，柜台前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被折成方块的便利贴留在收银台上，边缘带着一点暗褐色的指印。
04
便利贴正面打印着：
【器官捐献志愿书回执】
姓名：林见月
编号：404-0217
背面，是一笔潦草的铅笔字：
“如果心脏继续跳动，请让它替我谈一场 02:17 的恋爱。”
落款处的铅笔芯被指甲刮花，留下一道白色闪电。
05
02:17 整。
灯管突然爆闪，便利店陷入一片漆黑。
应急电源迟了五秒才亮起，昏黄的备用灯把货架拉成长长的影子。
时澄低头，便利贴上的褐色指印正在晕开，像一滴血落进温水。
06
咚——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多”了一拍。
第二颗心跳声来自胸腔外侧，像有人隔着一层皮，用指尖轻敲。
07
黑暗中，冰柜的玻璃门映出她的倒影。
她的背后，站着那个穿病号服的男生。
他仍旧微笑，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月牙形的阴影。
“抱歉，吓到你了。”他说。
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落在时澄的脑干上，像有人把耳机塞进她的梦里。
08
“你是谁？”
“林见月。”男生抬起手，指向时澄的胸口，“也是它。”
他的指尖没有温度，却带着微凉的薄荷味。
时澄下意识后退，后腰撞上货架，一排易拉罐哗啦啦滚落。
噪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弹，像一群受惊的蝙蝠。
09
灯突然全亮了。
白炽灯、冷柜灯、关东煮灯箱，全部恢复正常。
地面干净，易拉罐整齐。
仿佛刚才的黑暗只是电压不稳。
可时澄低头，看见自己围裙口袋里多了一枚创可贴——
白色无纺布中央，印着小小的月亮图案。
10
监控回看 02:17。
画面里的时澄独自站在收银台前，对着空气说话。
下一秒，她弯腰捂住胸口，像被无形的拳头击中。
而柜台上的便利贴，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己缓缓展开，露出背面的字。
11
时澄把便利贴装进密封袋，锁进员工储物柜。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却发现杯底沉着一粒银色锡纸包住的薄荷糖。
糖纸上写着：
“今晚先欠一个心跳，明晚还。”
12
02:30，关灯，拉闸。
卷帘门落下时，时澄看见门外的路灯下，男生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他抬起右手，做了个按电梯的动作。
地下负一楼的指示灯亮起，数字停在“-4”。
随后，灯灭了，人也不见了。
13
回到出租屋，时澄打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术后复查的彩超单。
诊断栏里有一行小字：
“移植心脏功能良好，偶发室性早搏，原因未明。”
她把彩超单覆在便利贴上方，灯光透过来，两张纸的编号重叠——404-0217。
14
浴室镜子蒙着水汽。
时澄抬手擦出一小块清晰，镜面里，她的瞳孔边缘出现一道极细的蓝环，像月亮的碎屑。
“晚安。”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却带着少年干净的尾音。
15
临睡前，手机电量只剩 2%。
屏幕跳出一条陌生短信：
【发件人：404-0217】
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便利店的玻璃门内，时澄弯腰收拾关东煮，她背后的货架最高层，一个穿病号服的男生正把一颗薄荷糖塞进她围裙口袋。
拍摄时间：02:17:00。
拍摄者：未知。
16
时澄把照片保存，设置为锁屏。
她的心脏在黑暗里继续打鼓：咚、咚、咚。
第二颗心跳，像和声，像伴奏，也像预告。
17
窗外，月亮被云层吃掉一半。
城市霓虹闪烁，像无数盏应急灯。
时澄按住胸口，轻声回应：
“明晚 02:17，我等你。”
——第1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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