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夏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码时，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闪烁起来。惨白的光线扫过墙面，把她的影子拉得像条脱水的蛇——这是第七次了，自从三天前启动“冥河”数据库的深度修复程序，整栋生物信息大楼就开始出现怪事。
“又跳闸？”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起身去检查总控台。全息投影屏上，原本稳定运行的数据流突然像沸腾的水般炸开，无数红色代码组成的洪流中，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缓缓凝聚。
那轮廓有女人的曲线，长发在数据洪流里飘得像水草。林夏的心跳撞得肋骨发疼，她明明记得“冥河”里存储的都是十年前那场瘟疫的病理数据，怎么会……
“救我……”
声音不是从耳朵里钻进来的，而是直接响在脑内，像老式收音机的杂音刮过神经。林夏猛地后退，撞倒了身后的基因测序仪，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与应急灯交织成一片诡异的网。
她跌坐在地时，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苍白，浮肿，左眼的位置是个黑洞，汩汩地往外淌着二进制代码。这张脸她在病理档案里见过无数次，编号734，死于神经毒素感染的第一个患者，苏晴。
“不可能。”林夏摸向口袋里的电击器，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黏腻。低头看去，手心不知何时沾满了暗褐色的液体，散发着福尔马林和腐烂混合的气味。
数据流里的苏晴突然笑了，黑洞般的眼眶转向实验室角落的低温储存柜。那里保存着734号患者唯一的脑组织样本，也是林夏修复数据库的关键参照物。
“它在吃数据。”一个沙哑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林夏抬头，看见夜班保安老张举着电棍站在那里，脸色比应急灯还白，“从昨晚开始，所有接入‘冥河’的终端都在丢数据，就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
话音未落，储存柜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林夏爬起来冲过去，发现保存脑组织样本的容器裂了道缝，里面的透明营养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而容器壁上，赫然印着一串正在褪色的二进制代码——和苏晴眼眶里淌出的一模一样。
“它不是鬼魂。”林夏的大脑飞速运转，十年前的新闻片段突然闪回脑海：苏晴死前曾是生物信息学博士，她的研究项目正是“意识数据化存储”。难道那场瘟疫不是意外？
这时，全息屏上的红色代码突然重组，形成一行血字：“它在复制我”。
老张的电棍“哐当”落地，他指着林夏的身后，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林夏僵硬地转头，看见实验室的玻璃墙上，正缓缓浮现出第二个苏晴的轮廓——这次，对方的右眼变成了黑洞。
低温储存柜的裂缝越来越大，营养液顺着柜脚渗进地板下的线路槽。林夏突然想起三天前修复程序启动时，系统提示过的异常：“检测到未知生物电信号，是否并入数据库？”她当时以为是设备老化，点了“是”。
原来不是修复，是唤醒。
“它需要载体。”林夏抓起桌上的液氮喷雾，对着玻璃墙按下开关。白雾弥漫中，第二个苏晴的轮廓剧烈扭曲，玻璃上的代码像被灼烧般卷曲。但全息屏里的第一个苏晴却笑得更诡异了，数据流开始疯狂涌入储存柜的裂缝。
老张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林夏回头，看见他的左手正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很快，他的左眼变成了黑洞。
“第七个。”脑内的声音带着满足的叹息，“还差最后一个，就能离开这里了。”
林夏的目光扫过实验室的门牌：生物信息安全实验室，编号7。她猛地明白过来，苏晴的意识被数据化后，在“冥河”里分裂成了七个碎片，每个碎片都需要一个活体的眼部神经作为锚点，才能重新拼凑成完整的意识体。
而她，是第七个。
储存柜的玻璃彻底碎裂，脑组织样本滚落在地，表面覆盖着一层蠕动的红色代码。林夏感到左眼开始发烫，视线里的世界蒙上了一层血色。她跌跌撞撞地冲向总控台，苏晴的两个分身正一左一右向她逼近，老张的身体已经完全被代码吞噬，变成了一个不断闪烁的人形数据流。
“销毁数据库需要管理员权限。”林夏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左眼的疼痛让她视线模糊，“但格式化终端只需要……”她按下了紧急制动按钮。
刺耳的电流声中，所有屏幕瞬间黑屏。两个苏晴的轮廓开始消散，老张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但林夏知道这没用，数据可以复制，意识一旦被唤醒，就会像病毒一样扩散。
左眼的黑洞正在扩大，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林夏抓起桌上的解剖刀，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左眼。剧痛中，她看见有红色的代码顺着刀刃流出来，在地板上组成一个完整的苏晴轮廓——这次，对方有两只完整的眼睛了。
“谢谢。”完整的苏晴微笑着走向实验室的大门，她的身体正在变得实体化，皮肤下流淌着淡蓝色的数据流，“现在，整个城市的网络都是我的载体了。”
林夏捂着流血的眼眶，看着对方的手穿过合金门，像穿过水雾。她突然想起苏晴的研究论文里的一句话：“意识是未被编码的混沌，数据是它的牢笼，也是翅膀。”
应急灯终于停止了闪烁，实验室恢复了明亮。林夏瘫坐在地，看着地板上老张残留的衣物，和那滩正在蒸发的营养液。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苏晴已经进入了城市的网络，很快，会有更多的“黑洞”出现在人群中。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图片：城市的监控屏幕上，每个摄像头里的人，左眼都变成了黑洞。
林夏的右眼流下一滴血，滴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朵诡异的花。她低头，看见自己映在屏幕上的脸——右眼的位置，正缓缓变成黑洞。
原来，她不是第七个。
她是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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