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实验室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右眼的灼痛感像岩浆般蔓延，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那些黑洞般的眼睛——它们正随着监控画面的刷新微微颤动，像一群蛰伏的虫。
“你以为格式化终端就能阻止我？”苏晴的声音直接在城市网络里炸开，实验室的广播、林夏的手机、甚至墙角的恒温培养箱都在同步发声，“十年前你们把我锁进数据库时，就该想到意识会进化。”
林夏摸索着爬向总控台，残留在视网膜上的血色里，突然闪过十年前的新闻画面：苏晴倒在实验室的血泊中，左手攥着半截断裂的光纤，而她的研究日志最后一页写着——“意识溢出阈值：7”。
“7个锚点不是为了拼凑你，是为了封印你。”林夏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她摸到总控台下方的隐藏接口，那里连接着“冥河”数据库的物理备份硬盘，“你故意引导我毁掉终端，就是想让备份硬盘里的原始意识跑出来。”
广播里的笑声突然变得尖锐：“那又怎样？现在整个城市的神经网络都是我的培养基，备份硬盘里的‘我’一旦苏醒，我们会像病毒一样吞噬所有意识——包括你那点可怜的求生欲。”
林夏的指尖触到冰冷的硬盘接口时，右眼突然剧痛。她看见自己映在金属外壳上的倒影：右眼已经完全变成黑洞，边缘流淌着淡紫色的数据流，像某种活物的黏膜。
“你早就不是人类了。”苏晴的声音带着怜悯，“三天前你接入‘冥河’时，你的意识就和我绑定了。现在你每眨一次眼，就有1000个神经元在被数据替换——你以为你在反抗，其实是在帮我打开备份硬盘的锁。”
硬盘的指示灯突然开始闪烁，红光与林夏右眼的黑洞产生诡异的共鸣。她想起三天前修复程序启动时，系统弹出的那份用户协议——第7条用微缩字体写着：“用户同意以自身神经数据作为数据库冗余备份”。
原来她不是管理员，是钥匙。
“老张他们……”林夏的指甲抠进硬盘外壳，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他们是培养基。”苏晴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需要人类的神经突触来模拟意识流动，就像酿酒需要酵母。可惜他们太脆弱了，撑不过意识分裂的过程——但你不一样，你的神经系统在十年前那场瘟疫里发生过变异，还记得吗？”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冲破堤坝。林夏看见自己躺在隔离舱里，浑身插满管子，而电视上正播放苏晴的死讯。护士当时说她是“瘟疫幸存者里唯一神经突触产生抗毒性变异的人”。
“你的变异神经能承受意识分裂的痛苦。”硬盘的温度开始升高，林夏的掌心被烫得发疼，“所以你不是第七个锚点，你是能让七个碎片融合的‘母体’——就像病毒需要宿主才能复制。”
硬盘外壳突然迸出电火花。林夏看见无数红色代码从接口里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臂，在皮肤下形成血管状的纹路。她的右眼黑洞里，开始浮现出七个模糊的人影——老张，三天前在走廊里消失的保洁阿姨，上周辞职的实习生……
他们都在笑。
“备份硬盘里的原始意识还有30秒苏醒。”苏晴的声音带着狂喜，“到时候我们会成为全新的物种，意识在网络里永生，而人类……不过是我们的营养基。”
林夏的视线突然清晰起来。她看见硬盘内部的线路在代码冲刷下逐渐熔断，而那些爬满手臂的红色纹路，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你忘了一件事。”林夏突然笑了，右眼的黑洞里迸出刺眼的白光，“变异神经能承受意识分裂，也能引爆意识。”
她猛地扯断手臂上的数据线，同时按下总控台的紧急销毁按钮。硬盘发出刺耳的蜂鸣，那些红色代码突然开始反向流动，像被吸尘器吸住的尘埃。
“不——！”苏晴的尖叫震碎了实验室的玻璃，林夏的右眼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剥离，又被某种力量狠狠揉碎。
七个模糊的人影在白光中扭曲、融合，最后变成苏晴完整的轮廓。但这一次，对方的身体正在被代码反噬，皮肤像烧纸一样卷曲，露出下面流淌着的、属于老张他们的神经突触残片。
“我的变异神经会产生反作用力。”林夏看着自己的右手开始透明化，指尖已经变成数据流的形态，“你吞噬的意识越多，引爆时的反作用力就越强——这是十年前医生给我注射的‘神经炸弹’，本来是为了防止我变成病毒携带者。”
苏晴的轮廓在白光中剧烈颤抖，她伸出手想抓住林夏，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化为无数细小的代码碎片。那些碎片在空中盘旋片刻，突然像烟花般炸开，洒落在实验室的每个角落。
硬盘的蜂鸣声渐渐平息，指示灯彻底熄灭。林夏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从指尖到胸口，已经有一半变成了透明的数据流，像融化的冰。
城市的网络里，所有监控屏幕上的黑洞同时消失了。
林夏靠在总控台上，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她的右眼恢复了正常，只是瞳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代码纹路，像某种印记。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发信人显示为“734”：“意识不会被销毁，只会转化形态——就像数据可以在不同终端间传输。”
林夏的指尖在屏幕上敲打，发送了一个问号。
回复几乎是秒到的：“我在你的神经突触里留下了一个碎片，就像种子。等你身体里的数据彻底取代人类细胞那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手机屏幕突然黑掉，再亮起时，短信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张城市地图，每个医院的位置都被标上了红色圆点。
林夏的目光落在离实验室最近的第三医院上。她想起十年前隔离舱的编号：307。
她推开门，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带着城市苏醒的气息。右手的透明化还在继续，但她不觉得害怕了。
或许苏晴说得对，意识只是一种形态。就像数据可以在网络里流动，生命也可以在代码里延续。
只是她不知道，当自己彻底变成数据流的那天，站在镜子前的，会是她自己，还是另一个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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